当初夏的风掠过闵行的公园石阶、河岸、树荫,一丛丛金黄悄然闯入视线——那是被称为“路边黄”的金丝桃,在角落绽放。它没有高悬枝头的张扬,却用耀眼的花簇点亮了溽暑。
初夏,在闵行的体育公园、文化公园、黎安公园、莘庄公园和莘庄梅园,抑或街心小花园,金黄色的金丝桃总在人们无意关注的地方举起绚丽的花簇。它们悄然绽放在石阶旁、河岸边、树荫下,不经意间辉映金色,吸引人们的目光。这种被亲切唤作“路边黄”的植物,用细密金蕊,随意点缀在墨绿枝叶;用微淡光芒,轻盈折射出柔和明亮。刚刚绽开的花苞像展翅蜻蜓轻轻点水,似芭蕾演员踮起脚尖,在绿叶丛里俏皮地晃动;完全盛开的花朵像夜空星星烁烁眨眼,似跳动火苗闪着金光,在夏日深处染上了彩色。
美好的传说更激发了欣赏者的追随和倾慕。说金丝桃是天上织女遗落的金梭,每根花蕊都缠着未尽的相思,所以才会在每年夏天,以这般璀璨的姿态,等待着有缘人的驻足与倾听。还有更加美妙的故事,说有位采药的青年在端午采集艾草时,发现远处山崖垂下万根金丝,枝叶缀着千个花苞。金丝桃的美艳便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慢慢地,金丝桃也被人们看作是历史名人屈子魂魄所化而成。从此,金丝桃便与端午节结缘,故事也慢慢神化起来。说在端午这天,成千上万的民众划船寻觅,终不见屈原踪影。天上的织金仙女悲悯不已,将编织云锦的金丝化作花束散落汨罗江畔。自此,金丝桃落地生根,金灿灿的花朵缀满大江两岸,热烈绽放,用一身耀眼金芒寄托对忠魂的追思。人们坚信,这是屈原高洁精神的化身。
从植物学上来看,金丝桃属藤黄科多年生半常绿灌木,以灿若金丝的花朵闻名。其花瓣中蕴含的“金丝桃素”,在古代常被用作染料与药材。它生命力顽强,根系能深入贫瘠石缝扎根生长,展现出惊人的环境适应力。其基部蜜腺分泌的花蜜,与独特的“同心圆雄蕊群”相互配合,成为蜂蝶等传粉者的甜蜜驿站。叶片布满肉眼难察的透明腺点,揉搓后会释放出松脂香气,这一特性使其在欧洲被称为“圣约翰草”。如今,金丝桃不仅是园林景观中的耀眼植物,其提取物在医药领域也具有很大的研究价值。
难怪历代文人名士纷纷写下赞美金丝桃的好句,咏叹其仙意流转,情韵绵长。“菲菲红紫送春去,独自黄葩夏日闲”。在吕本中(宋)笔下,金丝桃是褪去春红后独守夏日的隐士,黄葩闲放间尽是孤高之姿;弘历(清)则赞其“翩翩黄蝶力难胜,五花齐灿五金灯”。乾隆皇帝将花瓣比作黄蝶难及的仙物,五瓣金花如金灯璀璨,在绿叶托举下更显华贵。高濂(明)以“慢裁金缕作衣裳,吐出丝丝惹恨长”之句,绘其神韵,将金丝桃比作裁金缝裙的女子。花蕊丝丝含情,惹尽人间愁绪。徐士俊(明)亦叹“金屋许藏娇,檀晕一时浮渲”。他将金丝桃花比作金屋娇娘,檀色晕染间尽是佳艳风华。
在这个追逐流量的时代,金丝桃默默无闻的谦逊品格显得尤为珍贵。
正如晨光未启时,挥动扫帚的环卫工人;好比公交始发时,重复微笑的司乘人员;如同路边小吃摊,起早贪黑的老夫老妻;也似小区转角处,风雨无阻的修鞋师傅。诚如每个平凡生命都在自己的坐标里释放光热,用细碎的坚持编织着城市的经纬脉络。是的,真正的绽放,原不必高悬枝杆;耀眼的灿烂,常现身低调时分。那些在生活僻静处默默发光的存在,正以最平常的姿态和谦逊的神情,敬礼时代的赠予,而完成着对生命最隆重的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