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鸿鹄之志”的道歉很快来了，北京大学校长林建华今天（5日）发出一封千字信，为5月4日当天在北大120周年校庆大会致辞中将“鸿鹄”的“hu”念成“hao”致歉。

在关于其求学经历、教育背景等种种客观理由之外，林建华实诚地说，“我写这封信，告诉大家这些，并不是想为自己的无知或失误辩护，只是想让你们知道真实的我。你们的校长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也有缺点和不足，也会犯错误。”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包括中文系在内的语言文学专家也表示，谁能在一生中从不读白字？冲着林建华的这句话，可不可以接受这位“不完美”却“真实”的校长道歉？

比较北大清华，不能弱科学也不能弱人文

诚然，林建华完全可以避而不谈此事，让舆情慢慢冷却。然而，他或许挺喜欢“说实话”，在信的开头就用了两次“说实话”。其一，“说实话，我还真的不熟悉这个词的发音，这次应当是学会了，但成本的确是太高了一些。”；其二，“说实话，我的文字功底的确不好，这次出错是把这个问题暴露了出来。”

正如其所言，“作为一个北大校长，不应该文字功底这样差”。不过，北大校长更应当是一个敢讲真话、有所担当的人。据了解，林建华此前在重庆大学担任校长期间，曾对学校老建筑被拆旧的现象提出批评，认为此举是有关负责人缺乏历史、文化、艺术等人文意识的表现。

就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接触的林建华，他算是一个这样的校长。大半年前，这位学化学出身的教授，来上海参加新工科校长论坛。他不仅当场比较了北大人与清华人，甚至比较了自己与自己哥哥。

他认为，北大（文理科）和清华（工科）学生有着不同特质。在其眼中，清华学生都很优秀，每当给学生一个课题时，学生总会追问：有什么实际应用；而北大学生相较之下，则一直比较推崇自由和兴趣导向的研究。

林建华还称，自己哥哥是汽车设计方面的工程师，目标性非常强，总是希望应用现成的材料、技术、方法等，以便形成很具体的新产品。

两相比较，林建华直言，“新工科”既不能科学基础较弱，对工程问题的原理和根源缺乏理解；也不能人文基础较弱，对文化、历史、社会缺乏尊重——否则很难做出超出常规的路径选择，也就是不易真正实现颠覆性创新。

“我是会努力的，但我还是很难保证今后不会出现类似的错误，因为文字上的修炼并非一日之功。”林建华坦陈，“像我这个年纪的人，恐怕也很难短时间内，在文字水平上有很大的进步了。”——这句话，或许不是个人开脱，而也是一种对文理分科条件下理工学子的告诫。

哈佛“谎言雕像”，放之国内大学是否能保住

当然，关于林建华写信回应，还有另一“争议”焦点。他在此信的结尾说，“焦虑与质疑并不能创造价值，反而会阻碍我们迈向未来的脚步。能够让我们走向未来的，是坚定的信心、直面现实的勇气和直面未来的行动。”

这一论点，不禁令人想起海外另一数百年名校的轶事，他们是如何对待已知错误的？无数人到哈佛一游，会与这座所谓哈佛铜像合影，用手摸着“他”的脚，把双脚摸得特别金亮。但大部分人不知，这是一座 “谎言雕像”。雕像上写着：“约翰·哈佛”、“创建者”、“1638”。

其实，三条信息都是“谎言”——雕像刻画的人物形象并非约翰·哈佛本人，而是一位无名模特；约翰·哈佛也非哈佛大学创建者，只是早期捐款者；哈佛建校也不是1638年，而是1636年。

据查，此尊铜像立于1884年，至今已有130多年。校方早已知错，却始终未改，理由是：希望每个校友以此为鉴，莫信权威，而信真理。因为，哈佛大学另一句名言是：“与柏拉图为友，与亚里士多德为友，更要与真理为友。”显然，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都不等于真理。可以说，亚里士多德身为徒弟，如果只以老师柏拉图为权威，他恐怕无法接近真理，更无法成为一代世界哲人。

假想一下，若“谎言雕像”出现在国内大学，动辄以学术纯粹与严谨为由，是容不得在如此重要的人物雕像上发生错误的。它恐怕一个月都难以保留，更别谈百年之久。

大学教书育人，不可能凡事都确凿无误，但凡校领导、大院士、名教授也非完美无缺之人，不应被盲目崇拜、笃信，也不应不被尊重、宽容。能够让我们走向未来的，是坚定的信心、直面现实的勇气和直面未来的行动——而不是“失望和内疚”。

【新闻链接】原信全文

亲爱的同学们：

很抱歉，在校庆大会的致辞中读错了“鸿鹄”的发音。说实话，我还真的不熟悉这个词的发音，这次应当是学会了，但成本的确是太高了一些。

我想，我的这个错误会使很多同学和朋友失望，觉得作为一个北大校长，不应该文字功底这样差。说实话，我的文字功底的确不好，这次出错是把这个问题暴露了出来。

上中小学时，正赶上文革，教育几乎停滞了。开始的几年没有课本，后来有了课本，也非常简单。我接受的基础教育既不完整、也不系统。我生活在内蒙古的一个小农场，只有几十户人家。现在人们很难想像当时的闭塞状态，农场离县城几十公里，距离虽不能算远，但乘马车要一整天时间。当时不但没有现在发达的互联网，连像样的书都很难找到。最近，我刚出了一本书《校长观念－大学的改革与未来》，其中还提到了当时的情况：

“文化大革命开始时，我小学五年级，几年都没有课本，老师只是让我们背语录和老三篇。十几岁时是求知欲最强的时候，没有其他的书，反复读毛选和当时一本干部培训用的苏联社会主义教程。我的中国近现代史知识，最初都是通过读毛选和后面的注释得到的。《矛盾论》和《实践论》当时都读过，中学政治课又学了一遍。一分为二、对立统一、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等等，这些概念都滚瓜烂熟，也深深影响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思想观念。”

我很幸运，77级的高考语文考试作文占了80分，词句和语法只有20分，否则我可能就考不上北大了。我只是在考试前的几天，读了一本语法方面的书，刚刚知道什么是主语和谓语。语法概念不清，上大学之后学英语也多费了很大的劲。

我写这封信，告诉大家这些，并不是想为自己的无知或失误辩护，只是想让你们知道真实的我。你们的校长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也有缺点和不足，也会犯错误。另外，我还想告诉大家，我所有重要讲话，也包括上面提到的那本书，都是自己写的，其中的内容和思想都是我希望大家了解的。

我是会努力的，但我还是很难保证今后不会出现类似的错误，因为文字上的修炼并非一日之功。像我这个年纪的人，恐怕也很难短时间内，在文字水平上有很大的进步了。

真正让我感到失望和内疚的，是我的这个错误所引起的关注，使人们忽视了我希望通过致词让大家理解的思想：“焦虑与质疑并不能创造价值，反而会阻碍我们迈向未来的脚步。能够让我们走向未来的，是坚定的信心、直面现实的勇气和直面未来的行动。”

再次致以歉意！

热爱你们的校长，

林建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