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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们和巴老一起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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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施晨露 整理 2015-11-26 14:49
摘要:那些年,每逢巴金生日,总有这么一批新闻记者,与巴老共度美好时光

 

11月25日,文学大师巴金的生日。

 

还是巴金生前。很长一段日子,上海最知名的文化记者都会相聚在武康路113号(现巴金故居),去为巴老祝寿,然后再向读者们汇报巴老的近况。

 

11月21日下午,“思南文学之家”请来了这些当年的老朋友,聊聊“新闻记者眼中的巴金”,还有那些年每逢生日,他们与巴金共度的美好时光。说着说着,讲述者都动了情,泪水随着往事扑面而来,再也噙不住了。

 

活动现场

 

 

那些年的我们和巴老

 

多年后的我们再聚一台,回忆那些年同巴老一起过过的生日

 

他不喜欢过生日,却可能拥有了中国最热闹的生日

 

赵兰英(新华社高级记者)

 

1992年巴老的生日,我去他家拜访。

 

我住衡山路,巴老家在武康路。一路走过去,好几家比较熟悉的花店,都说没有花了。店主说,好多人来买花,大概有个人过生日。我问,是谁?他说,是巴金。

 

后来,我走过淮海路,一直走到富民路才买到花。富民路那家花店的老板说,有个很大的花篮被别人订去了,只剩下一小束花。当时,我就生出这样的感慨:真是满城多少送花人。后来,我的报道就用了这个名字。这是由衷的,也是现实的。

 

1993年11月25日,巴老九十岁生日。那天我一大早就到了巴老家,客厅里、走廊上、庭院里摆满了各种鲜花。冰心大姐送了大束玫瑰。巴老从中午吃饭起,接待大家就坐在那束玫瑰旁边。他和冰心感情很深,如姐弟一般。

 

那天来的人很多,巴老反反复复说了几句话,一句是“我今天能够活到90岁,是读者养活了我。读者要是不看不买我的书,我也活不到今天。人总是有感情的,读者对我的感情,我忘不了,我也希望能够有能力,有机会,表示我对他们的感情。但是我觉得要全心全意地为读者活,我已经不行了。做不到了,我很惭愧。”

 

还有一句是,“我又老又病,没有理由值得庆贺,要是我还能够再活一次,那有多好。所以我羡慕大家,你们都比我强,我是最不值得庆贺的人,我感谢大家。”

 

巴老从小不喜欢过生日,宁愿躲在马房里听樵夫讲故事,也不愿别人为他过生日。80岁之前,他基本没有过过生日。唯一例外是1979年巴老农历生日那天,以生日的名义在家里办了一个小聚会。因为他觉得,粉碎“四人帮”后,获得了一次新生。

 

1999年,巴老生病住进华东医院。每年巴老生日,医院会开辟一个小会议室,专门用作祝贺。华东医院的护士医生对巴老的感情也很深。每年那时,护士医生都利用自己休息的时间,买很多彩纸,有的做一个小纸鹤,有的做一个小灯笼,有的做剪纸。巴老的病房,能够挂的地方都张灯结彩,非常喜庆,这都是护士医生们自发的。各个地方送来的花篮,从巴老的病房——华东医院三层走廊的一头,一直摆到当中。

 

我想,巴老的生日,其实不是一个人的生日,而成了一种文化现象。这是人民对文化的致敬,对道德的赞扬。巴老不喜欢过生日,但他的生日,在我的印象中,可能是中国最热闹的生日。直到今天,我们还在纪念他的生日。

 

巴老爱说“人都是有感情的”

 

王曼华(上海人民广播电台高级记者)

 

我采访巴老,也是从他生日开始的。

 

1993年,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分拆为两个电台,东方广播电台和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原来在上海台采访文学的郑丽娟去了东方台,之前跑音乐舞蹈的我接手了文学条块,有了近距离接触巴老的机会。

 

虽然我是新人,但巴老和他的家人没有因为我是第一次去巴老家而对我有所怠慢。他们把我们这些记者都当做家人和朋友一般。

 

电台和报纸不一样,需要录音。如果没有巴老的声音,这条报道就是不成功的。所以有时,电视记者会比较“讨厌”电台记者的话筒出现在画面里,但在巴老家,从来没有这样的状况。在巴老的感染下,大家都好像兄弟姊妹一般。

 

巴老九十岁生日那天,我和赵兰英最晚离开巴老家,我们去和巴老打招呼告别。他站起来亲自把我们送到门口。这之后我每次去巴老家采访,只要他身体好,能够站起来,总会把客人送到门口。

 

那年巴老生日还有一件事让我印象深刻。旅美青年钢琴家孔祥东传来了传真贺信。这之前,他与师弟周挺在上海商城剧院为生命垂危的老师范大雷举行特殊的募捐音乐会,上海电台作了现场转播。巴老曾对家人说,那场音乐会令他十分感动。当天,他看到那封传真贺信有感而发,说了那段话,“人都是有感情的。他对范老师的感情我也能体会到。我也希望,过去对我有帮助的人,我能够报答他们……”

 

没过几天,巴老托人给我捎来口信,说欢迎孔祥东到他们家做客。那天,我陪着从美国远道而来的孔祥东来到巴老家作客。巴老早早等在书房里,女儿小林和外孙女端端也在场。书房一角摆放着一架立式钢琴,巴老还特意找人重新校了音。他对孔祥东说,“广播里的新闻报道我都听到了,你对老师的一片真情令我们全家都十分感动。不仅我感动,上海的很多人都感动。我的外孙女端端过去是喜欢流行歌曲的,经过这件事和这场音乐会之后,她改变了许多”。

 

那个冬日下午,九十岁的巴老和二十五岁的孔祥东谈得畅快,他们谈文学、谈音乐,也谈如何做一个敢于讲真话的人。巴老对年轻的钢琴家说:“要提倡讲真话,为讲真话而奋斗。”

 

被握错的手

 

林伟平(新民晚报高级记者)

 

巴老过生日时,我们这群记者可以向巴老提很多“条件”,比如请巴老签名。

 

有一次,巴老签名时把日期写错了,他说哎呦这个不好,换一本。我开玩笑说,巴老,不要换了,把写错的圈掉,再写一个新的日期,就像错版的邮票一样,特别珍贵。巴老听了我的话,就真的按我说的圈了再写。

 

还有一桩趣事,巴老除了把客人送到门口,有客人来访,家人也会在武康路前头候着当“探子”,报告有人来了,巴老就会慢慢挪到门口等着。

 

有一年,时任上海市委副书记吴邦国来祝贺巴老,那天来得比较晚,我们这些记者有点着急,一听有人报“来了”,就都冲到门口,门口的位置本来应该是巴老站的。吴邦国书记进来,看到我站在第一个的位置,就握着我的手,以为我是巴老家属,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后来采访时,我只好躲在后头,不让他看到我。

 

带上女儿去看巴老

 

姜小玲(解放日报文艺部主编)

 

1989年,我跟着当时解放日报文艺部主任走进巴老家祝寿。这是我第一次走进武康路113号。

 

就是从那年开始,上海各媒体跑文学的记者,约定每年巴老生日那天都聚在一起为巴老祝寿。巴老最喜欢玫瑰,我们每年都会精心挑选一个玫瑰花的花篮,每年增加一朵。

 

这样一支队伍每年都在壮大。1992年巴老生日那天,他看着我们送去的花篮上的缎带,笑呵呵地说:“你们中间,有的人我认识,有的我不认识。”我赶紧说:“那么就报到谁的名字,谁站出来给巴老看看。”然后,我们就像孩子似的一个个站到巴老面前。

 

中新社的谷苇提议大家给巴老鞠个躬,于是,我们这些老的、小的记者,站成一排,一起向巴老鞠躬祝寿。巴老开心地笑了,忙叫小林给我们分蛋糕。

 

也是在这一年,电台的郑丽娟,利用职务之便,用我们集体的名义,点了一首歌为巴老祝寿。我们每个人回到单位忙着写稿子的时候,都听到了电台悠扬的歌声,那个场景我至今记得。

 

对巴老的感情,就这样渐渐从对一位文学大师的敬仰,变成像家人一般的亲切。1993年,我生了一个女儿,4月生的。恢复上班以后,11月25日我依然去巴老家祝寿。巴老的女儿小林跟巴老说,姜小玲生女儿了,从姑娘变为人妻,现在又为人母了。巴老说,好啊,女儿好。

 

我把女儿的照片给巴老看,巴老边看边说,很好,很可爱。其实巴老平时说话四川话口音很重,我不是每句都听得懂,但那天他说的,我都听懂了。我就像在跟自己的爷爷或外公一样在交流。

 

巴老百岁生日那天,女儿跟我说,妈妈,我想看看巴老。征得同意后,我们一家三口一块去了华东医院。也许是出于对孩子的照顾,小林问我女儿,你是不是想看巴老?我带你去看。她带着我女儿偷偷溜到病房后面的阳台,远远望了巴老一眼。女儿回来后写了一篇作文,叫“我看到了巴金爷爷”,投稿给少年报,还获奖了。我想,这可能也算是一种传承。

 

2005年,我在出租车上,司机开着广播,听到了巴老去世的消息。那一刻,我在车上泪流满面。

 

(文中图片来自微信公众号“上海作家”。本文编辑:柳森 编辑邮箱:shguancha@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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