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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论+】从杨永信到豫章书院,暴力虐童的“戒断网瘾”外衣就这么难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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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查睿 2017-11-01 10:44
摘要:在“万物互联”的当下,还谈“网络成瘾”的问题,多少有些荒诞。

在“万物互联”的当下,还谈“网络成瘾”的问题,多少有些荒诞。

 

别的不说,只问一句“你能三天不上网吗”,若你的回答是“能”,恭喜你并由衷羡慕,若你的回答是“不能”,也用不着自怨自艾,你同我及千千万,只是芸芸众生罢了。

 

毕竟,现在人谁还没点网瘾?顶多算是个不良习惯。

 

可是,网瘾这顶帽子落在青少年的头上,却成了十足的“罪恶”——耽误学习、不爱运动、交际障碍、玩物丧志……这些负面后果,家长老师也许可以数上一整天。

 

有需求就有市场,于是各式各样的网瘾治疗机构应运而生,鼎鼎大名的“十万伏特杨永信”就不说了。这些机构有的披着武校的皮,有的披着国学的皮,但核心大多采用“胡萝卜+大棒”的方式,试图矫正孩子们对网瘾的依赖。

 

然而,悲剧总是时常传来,邹远(化名)还算是幸运儿。

 

想断网,有人赔上了生命

 

和多数网瘾少年一样,邹远沉迷于网络游戏,休学在家做“宅男”。邹远妈妈看不下去了,在网上搜到豫章书院可以治疗网瘾,于是就骗邹远去江西旅游,将他送进了豫章书院。

 

在书院的三个月中,邹远遭遇了拘禁、体罚等伤害,并在网上曝光了豫章书院的体罚内容。其他不少学生也向媒体表示曾在书院遭到虐待。

 

据该校的网站介绍,书院男女分区管理,面向全国常年招收:沉迷网络游戏、厌学辍学、离家出走、早恋叛逆、习惯不良、性格缺陷、暴力倾向、心理偏差等,家长和传统学校难以教育和引导的一般不良行为青少年。

 

邹远的网贴引发了媒体和当地教育部门的注意。豫章书院回应称,已掰断戒尺,彻底停用戒尺管教。江西省南昌市青山湖区官方微博发布情况说明称,经调查,网帖反映的问题部分存在,书院确实有罚站、打戒尺、打竹戒鞭等行为和相关制度,已责成区教科体局对该校教育机构进行处罚,对相关责任人进行追责。

 

就这点而言,邹远是幸运的,他用自己的故事“掰断”了豫章书院的戒尺,但有的人却赔上了宝贵的生命。

 

2009年,广西少年邓森山,在参加“戒断网瘾”的训练营时被殴打致死。

 

2010年,乌鲁木齐17岁少女参与戒网瘾,在逃跑时坠楼身亡。

 

2014年,郑州一名19岁少女,被殴打至浑身青肿,最终死在戒网瘾的搏强学校中,《中国青年报》是这么报道的——“玲玲去世后,她的母亲曾去过搏强学校,许多学生从窗户防护网中扔出求救纸条,上面写着:‘救救我’、‘我想回家’、‘我害怕’、‘别给老师说’、‘出去后报答’……后面还附着电话号码。有的孩子写上自己名字,之后又重重地涂掉。”

 

就在豫章书院的消息风口上,安徽“一少年被父母送戒网瘾学校,2天后被关禁闭时身亡”的新闻再一次映入眼帘。

 

《法制晚报》曾在2014年梳理了12例类似事件,超过9成涉事治网瘾机构存在体罚学生情况,最终造成了7名学生死亡。

 

令人不寒而栗的是,7名只是统计出的数字,未经报道的有多少?因此遭受重伤或是心理阴影的孩子又有多少?

 

 

1995年的一个笑话

 

滑稽的是, 害死7名孩子的罪魁祸首——“网瘾”,并不是病,甚至“网瘾”这一说法都不确切。

 

一切的源头还得从1995年的一个笑话说起。美国精神病学家戈德堡编造了一种新的精神病——“网瘾”,以嘲笑人们对沉迷网络的担心和忧虑,他模仿专业精神病的术语,对网瘾这种新的“精神病”的概念与诊断标准进行了一番解说,并声称“这种新的精神病使患者放弃了家庭责任,转而坐在电脑前死死地盯着网络”。

 

不料,他的玩笑竟被很多人当真,其中不乏业内学者。当然,在美国,网瘾始终没能被列入精神病的范畴内。

 

2009年,卫生部在对《未成年人健康上网指导》征求意见时,否定了将“网瘾”作为临床诊断的精神病,认为目前“网络成瘾”定义不确切,不应以此界定不当使用网络对人身体健康和社会功能的损害。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也不建议使用“网络成瘾”这个词,一般用的是“过度网络使用”。

 

也就是说,所谓的“戒网瘾”,从最开始就是一个伪命题。

 

然而,学界对网络过度使用造成的伤害依旧争论不休,迄今没有结论。

 

微信公号“知识分子”曾发文援引国内外多个研究结论认为,“网络成瘾者”大脑纹状体的多巴胺转运蛋白表达水平显著降低,他们双侧纹状体的体积和重量也显著减少。这表明,“网络成瘾”可能有着与其他成瘾性疾病相似的神经生物学机制,它也可能会引起严重的大脑损伤。

 

另外,也有研究论证,大脑灰质的体积萎缩、大脑白质纤维的连接减少、大脑皮层的厚度减少等变化,与网络过度使用也有联系。

 

效果不明确,赚钱杠杠的

 

网瘾是否有害?尚未有权威结论。但家长们可顾不得这些,孩子迷恋打游戏,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先治一通再说。

 

其中“电击疗法”最广为人所知。杨永信采用的“电休克疗法”——将患者的手脚捆绑住,并用护齿类的工具塞入患者口中,然后接通电流,置于患者前额两侧诱发抽搐以达到治疗效果——几经媒体曝光,这种方法最终因未经审批而禁用,但为他摘得了一个“十万伏特”的网络绰号。

 

微信公号“大象公社”认为,经过半个多世纪的临床研究表明,电休克疗法仅在治疗狂躁症、重度抑郁症、精神分裂症等少数几种精神病时具有疗效,对其他疾病则无效。

 

但杨永信并没有放弃治疗。《中国之声》报道说,他换了一种“低频电子脉冲疗法”,治疗方式是将两根针扎进虎口,然后对两根针进行通电,据说痛感不如之前的电休克疗法。但到底有多痛?只有被电击的孩子才有发言权。有网友表示,杨教授瞬间成了“容嬷嬷”,可怕。

 

杨永信是一名有正规行医执照的医生。相比起来,其它网戒机构的“野路子”,可就多了。

 

早些年,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发布的《关于青少年网瘾及其戒除的研究报告》就注意到这一问题:“这些机构的训练方式是全封闭的军事化管理,受训者在较长一段时间内完全脱离网络,甚至没有人身自由。在这些机构中可以实施公开严厉的体罚、超负荷体能训练等等,但是,这些机构凭什么可以使用非常规甚至野蛮的方式‘教育’青少年?而且,有些此类机构挂着学校的牌子,并没有办学资质,却按着自创的所谓‘先进教育理念’教育青少年,其实是不负责任的。”

 

随便在百度上一搜,五花八门的网戒机构铺得满满当当,但不同机构的主管单位不尽相同,依附于医院的由卫生部门主管,依附于学校的由教育部门主管,更多的还是私人开设,连责任单位都没有。

 

无论它们的主管单位是谁,都有一个相同的目的——赚钱牟利。比如豫章学院半年收费就高达3万。说白了,这就是一门生意。

 

治的是“网瘾”,还是“青春期”?

 

动辄上万的学费,疗效又不显著,网戒机构是如何撬开家长们的钱包呢?

 

有一个思路值得我们深思——所谓的“治疗网瘾”,只是在教训孩子的“不懂事”。

 

从报道中不难看出,一部分所谓的“网瘾少年”,沉迷网络只不过表象,不听从父母管教才是最大的原因。

 

“这些父母要的不是教育,而是绝对驯服。”腾讯专栏作家侯虹斌认为,这种学校会对父母有一个承诺:以后孩子会对父母百依百顺,甚至下跪认错。孩子往往是被父母骗着或者强行送到那些“矫治学校”去的。而最后孩子是否有“被治好”,标准就是“听不听家长话”。

 

用微信公号“老道消息”的话来说就是,事实上家长们知道自己在教育上是失败的,于是他们将教育义务让渡给了杨永信们。杨永信们表面上是治网瘾,实际上是在治“青春期”。

 

这就是为什么媒体一再曝光网戒机构的虐待行为,家长们还前赴后继地把孩子往里送。很多人还在做着“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美梦,坚信孩子只要吃点苦头就懂事了。

 

只是,“治疗”过的孩子就真的懂事了吗?

 

一位名叫王欣的过来人,在接受南都记者的采访时说,在网戒所的噩梦让他和父母产生了深深的隔阂,“我再也不能百分百地相信父母了。”他回忆起当年,虽然纠正了一些不好的习惯和认知,但电击的方式并不是他想要的,“我不知道生活在恐惧中的生命有什么值得他们(父母)骄傲和羡慕的。”

 

今年1月,国务院法制办公室公布《未成年人网络保护条例(送审稿)》中明确,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通过虐待、胁迫等非法手段从事预防和干预未成年人沉迷网络的活动,损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侵犯未成年人合法权益。

 

豫章书院和杨永信们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文字编辑:刘璐 图片编辑:雍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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