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城市“名片”

我是一名在大型出租车公司开了12年车的老驾驶员。这几天孩子给我看一篇文章，题目是《英国网站评出全球十大最糟出租车司机：上海入榜》。仔细看看文章，吉隆坡、罗马和曼谷的出租车司机占了前三，上海排在第九，被评上服务最糟的主要理由包括语言不通、找不到路、不安全、付出高昂车资或被骗等。

作为一名出租车司机，看到这样的消息，怎么说心里都是不舒服的。但是，我们也有很多无奈，有些东西也不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

大家也都知道，早些年，上海的出租车服务是全国的一块牌子，乘客走进车子，座垫是雪雪白的，车子里是清清爽爽的，司机客客气气，偶尔跟乘客聊聊天。

那时候房价还不太高，出租车司机一个月能有3000元的收入，已经能过得比较体面，我们对这份职业充满了自豪感。遇到外地乘客，真觉得自己就是上海的“名片”，愿意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他们。

我进公司的时候，出租车司机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公司只招上海户籍的人，还要“政审”过关才行。进了单位，有很严格的服务质量方面的岗前培训，从乘客上车说“您好！请问您要去哪里？”到下车时提醒乘客注意拿好随后物品、帮乘客拿后备箱的行李等等，有一整套规定。

驾驶员的流失和轮换

如果一定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变化，其实很难有个明确的分界线。我当时所在的公司，差不多是两年前开始试行“买断经营权”的做法，让公司流失了一大批驾驶员，这算是一个比较大的影响。

在这之前，我们是帮公司开车，公司承担四金、保险、清洁费等费用，我们每天向公司交“份子钱”。

“买断经营权”就不一样，基本上是我们变成“自由人”买下公司的车，然后挂靠在公司交“管理费”，虽然“管理费”比“份子钱”少了一些，但是算上自己要承担的保险、四金等费用，每天的成本和之前的“份子钱”其实差不多。这样一来，我们在保障上没有公司托底，支出一分钱不少，根本不合算，所以很多人选择了离开。

当时公司离开的人，差不多占到原来驾驶员队伍的1/3，有2000-3000人吧。一些人选择去社会上找工作，另一些人转去了别的出租车公司。

原来公司的驾驶员出现了很大的缺口，就开始招收安徽、江苏等地方的驾驶员。这些驾驶员中一部分人以前是开“黑车”的，对上海的路也熟，但是绕路的情况就开始多了。毕竟后来的驾驶员生存条件没以前那么好，这也是事实。

有了这样的开头，其他驾驶员很难不去效仿，只要不被投诉，就是“赚到了”，乘客的感受当然会越来越差。就拿帮乘客拿后备箱的行李这个细节来说，现在很多司机明明知道这个规定，但根本不愿意去做了。

从驾驶员的感受来说，会觉得公司并没有给他们争取很好的利益，大家也就不愿意好好做，双方之间形成一种恶性循环，这个是最糟糕的。

客源被分流，生意难做了

当然，现在给我们冲击最大的，还是打车软件。打车软件当然也有它的好处，比如说减少我们的空驶率，也会有一些奖励。

以前我们一天开20个小时，营业额能做到1100-1200元左右一天，打车软件出来后，空跑的时间少了，我们每天在路上的时间和油耗要少掉10%-20%。

但现在不对了，一些私家车主加入专车、拼车司机的队伍。我们每天要交“份子钱”，他们只要出油费就够了，竞争不在一条起跑线上。现在，我们出租车的营业额明显受到影响，每天要少做150-200元钱，这样基本上就赚不到什么钱了，生存得很艰难。

拿我自己来说，可以说是拼命在做。我是天天开车，每天开12-13个小时，有时去机场排队等人的时候抽空休息一下，回到家就累瘫掉。不瞒你说，回到家我连袜子都是老婆帮我穿的。一般的司机都是做一休一，像我这样天天开的很少。

我今年47岁了，一人工作养家里3口人，还有老父亲要照顾，十多年来就是这样苦过来的。现在的小年轻不可能吃得起这个苦，所以将来出租车司机的缺口只会越来越大，专车分流客源也会更厉害，这个行业会怎样，还真的很难说。

现在上海有5万辆出租车，高峰时候确实不太够，那些高端一些的奔驰、宝马车补充进来也有它的合理性。但也希望我们这个群体的权益能受到更多关注，说实话，我们也不希望上海的出租车服务这块牌子被做坍掉。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本文编辑：李宝花  编辑邮箱：shguancha@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