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有杯咖啡让所有人避之不及，它来自廉政公署（ICAC）。作为资深TVB（香港无线）迷，来自上海的“80后”女孩周晓总是想去尝尝。“从过去的《跛豪》《廉政第一击》，到近年的《寒战》《金钱帝国》《反贪风暴》，港片中的廉政公署总是正气凛然的形象。”

“ICAC查案，不方便透露。”这是港片中常见台词。

7月10日下午3时，周晓终于如愿踏入港岛北角渣华道的廉署大楼。为庆祝香港回归祖国25周年，时隔多年后，廉署在本月3个周末举办开放日活动，共开放1万个预约名额。周晓很幸运，不仅成为了那万分之一，更抽到了仅有的两场普通话导览之一。

“不只是机会难得。我更想知道，除了影视作品、艺术表现之外，这样一个机构，对于一座城市、一个政府，到底有多大的重塑和再造能力？”在微信电话的那头，周晓自问自答。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周晓决定从细节找起。按照廉署参观路线，工作人员会带他们先去参观廉署展厅，之后再进入录影会面室、列队认人室及24小时拘留中心，整个过程在两个小时内。

跟随工作人员走进录影会面室，周晓注意到里面的空间并不大，一张“三角枱（五边形桌）”，四把椅子，墙上有360度摄像头，桌边摆有DVD刻录设备。这里是港片中的名场面，廉署调查人员在此会见证人或被调查人士。

工作人员告诉大家，在调查人员问询时，录像设备会实时记录。结束后，刻录设备会同时刻出三张光盘。红色光盘给会见人士，绿色光盘供廉署办案使用，黄色光盘被当场封存用于之后法庭审理。如此这般郑重其事，是因为按照香港法律，法庭可凭嫌疑人的自愿供述进行量刑定罪，也就是所谓的“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严谨的办案程序还不仅如此。“列队认人室”有块单向反光镜玻璃，证人能隔着玻璃指认涉案人员，后者却无法看到证人。1987年，廉署引进单面镜办案，经过之后30多年的实践，摸索出一套既保护证人安全，也确保辨认环节公正的操作流程，如今已为包括内地在内多地所借鉴。

周晓注意到，列队认人室地面有1—9号标牌。工作人员介绍，9个标牌后会站有1名涉案人员及8名与其身高外貌相似的配角，香港人通常称后者为“戏子”。每次指认，必须有一位从没参与该案件的总调查主任主持，并由社会贤达或涉案人员律师在场监督，过程自然也要录像。在周晓看来，这就是内地常说的那句，既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参观的最后一站是枪支武器陈列室，里面放着不同时代廉署的配枪。虽然在港片《反贪风暴》中，古天乐饰演的首席调查主任陆志廉有着多场枪战戏。但工作人员告诉周晓，现实中廉署执法人员已经多年没有发一颗子弹了，可以说打的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反贪风暴》截图。

“贿赂的钱，无论多少，都会调查”

电影《寒战》中有这样一个桥段——

由刘德华扮演的特区政府保安局局长，在面对记者“廉署在将警务处副处长带走调查时是否提前知会他”的问题时表示，“香港是一个践行普通法的先进城市。在编制上，廉政公署在行动之前，是不需要向我汇报的”。

《寒战》截图。

这体现了廉政公署的高度独立性。最新民意调查显示，成立48年的廉署在香港拥有超过98%的支持率，而廉署查办的案件线索几乎都来自市民的举报。正如廉署宣传词所言：“香港优势，胜在有你和ICAC。”

在廉署大楼的展览厅中，周晓却看到另一幅画面。上世纪60、70年代，香港贪污受贿无处不有，市民为了维持生计或者快速取得公共服务，不得不用“潜规则”“走后门”等方式贿赂公职人员。相关数据显示，仅仅在1963年到1973年这10年时间里，香港警察贪污受贿的数额达100亿港币。在电影《金钱帝国》中，梁家辉饰演贪婪成性的总华探长乐哥、王晶饰演黑白通吃的马仔“猪油糕”，都是当时真实写照。

《金钱帝国》截图。

1974年成立的廉政公署，改变了之前黑白不分、混乱无序的政治生态，净化了社会风气。《香港基本法》第五十七条明确规定，香港特别行政区设立廉政公署，独立工作，对行政长官负责。如今，香港已是全球公认的最廉洁地区之一。

参观中，工作人员向参观者介绍，廉署由3个部门组成——执行处、防止贪污处和社区关系处，分别从调查、预防和教育三方面入手，惩治贪腐。“这就是反贪链条上的三个环节。”在周晓看来，也就是内地常说的，全力反腐让人“不敢贪”，堵塞漏洞让人“不能贪”，宣传教育让人“不想贪”。

周晓还看到，在参观队伍中还有不少小孩。工作人员会介绍，如果幼儿园老师拿了别人的好处，不管300元还是500元钱，都是贪污行为。

这样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对此，前廉署专员白韫六曾以殡仪馆工作人员收死者家属50元红包被查入狱为例解释：“50块是多还是少，这个很难划线。我们对贪污是‘零容忍’。我们希望建立廉洁的社会文化，贿赂的钱，无论多少，都会调查。”

廉政公署自成立的第一天起，就是在挑战潜伏在人内心深处的贪腐。这也就是廉署常说的，反贪的关键不是“严惩重判”，而是“逢贪必被抓”。

“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今年7月1日，特区政府原惩教署署长胡英明接替白韫六，出任新一任廉政公署专员。

“即使廉署工作多年来表现出色，亦不应该自满。”胡英明在接受当时媒体采访时表示“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他说，香港必须有廉洁的环境，方能巩固国际金融、航运、贸易中心地位。未来，廉政公署需尽责确保廉洁及自由开放的营商环境，为市民提供安居乐业的民生环境，让各项新措施正确发展及推行。

周晓发现，不少港媒注意到胡英明提及了《香港国安法》。

“良好法治及社会安定繁荣是香港保持廉洁的基础，故十分肯定《香港国安法》有助廉署发展。”胡英明坦言，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日后或会有反中乱港分子利用贪污途径试图达成其目标，或会有外国势力或媒体攻击香港法治。“我不会害怕任何抹黑，必定会竭力遏制及坚守防线，继续与海外反贪机构密切合作，拓展畅通便捷的国际联系，向外国派‘定心丸’，让它们知道香港法治非常稳健。”

周晓想到了《寒战》中那句著名的台词——“香港的法制和法治精神，是香港可以成为国际金融中心和国际最安全城市的一个核心价值。”

那天，每位入场参观者都会得到一本关于廉署和开放日资料的特色小册子，里面还有举报贪污的方式。在近2个小时的参观结束、走出廉署大楼时，下批参观者已在门口候场。

“圆了年轻时的港片梦，接触了廉署的日常工作，也对这个神秘机构有了初步认识”。周晓还是以港片为例，低调的廉署常常只是港片的一个配角，但作为香港元素的一部分，廉署却是港片中一个不可或缺的配角。“这就像ICAC的功能，或许不会、不需要永远站在香港的聚光灯下，但这个社会却永远离不开它。”

周晓最后说，此行还有一个遗憾，就是因为疫情，没能喝上那杯著名的廉署咖啡，“希望下次参观时能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