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点的陆家嘴天桥上，来来往往和停驻拍照的游客将原本宽阔的廊道挤得满满当当，过往行人需要“见缝插针”才能顺利通行。天桥四周，东方明珠塔、上海中心、环球金融中心等高层建筑在夜色中光影变幻，成为游客们镜头中出镜率最高的背景。

暑期高温日不断，夜间出游成为市民游客暑期生活的常态之一。在上海，除了浦江夜游、外滩和陆家嘴夜景、迪士尼烟花等招牌夜游项目，也涌现出了不少新的夜游吸引点，如安义夜巷和外滩枫泾夜市、上海海昌海洋公园推出的夜宿海洋馆、上海欢乐谷和玛雅海滩水公园推出的EV电音节等。

近日，国家文旅部决定开展第一批国家级夜间文化和旅游消费集聚区建设工作，提出将在全国分批次遴选、建设200家以上具有典型示范和引领带动作用的国家级夜间文化和旅游消费集聚区。这也促使我们进一步思考：以“不夜城”为招牌的上海，在夜经济上还可以做些什么？

“夜上海”是天然大IP

如果要向亲友推荐上海的夜游项目，两只手都数不过来。除了人们耳熟能详的上海夜景和迪士尼烟花，上海动物园、上海植物园、辰山植物园等每年夏季推出的“动物奇妙夜”“暗访夜精灵”“辰山奇妙夜”等夜游活动名额，也总是被秒杀一空。夜间旅游演艺上，以旅游客源为主要目标群体的宋城《上海千古情》今年开演，经过升级的《时空之旅2》也即将亮相。这些涵盖商旅文领域的夜游产品，连同上海各大剧院及文艺场所丰富的演艺节目，共同打造出上海夜游的丰富业态。

其实，夜经济自古就各城市都有，且是有历史背景、文化渊源、地域特色、市井烟火的经济形态。眼下的夜经济可以覆盖当日18时至次日凌晨2时所发生的服务业类经济活动，几乎涵盖商业、交通运输业、餐饮业、旅游业、娱乐业等所有第三产业，不仅是满足人们美好生活的需求，更是扩大消费的重要引擎，是一个城市经济活力的体现，是休闲度假的标配。上海要打造国际消费中心城市，需要不断提高城市活力，夜经济不得不搞，也必须搞好。

从150年前的花园弄到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十里洋场”，上海曾有远东商业第一街。其浓厚的历史感、鳞次栉比的商户、华美的建筑、热闹的街市和美丽的夜景被人们赞为“十里霓虹的夜上海”。

晚上8点，陆家嘴天桥上拥挤的夜游人群     李宝花 摄

那时上海的霓虹灯已经够炫、够酷、够时尚，更因一代歌后“金嗓子”周璇的一曲《夜上海》，使上海成为民国时期夜经济繁华的典范，并不逊色于今天流行的光影秀。谁说“夜上海”不是一个天然的IP？

不过，无论是旧日的霓虹灯，还是今天的光影秀，都只是一种浮华的吸引物，夜经济最终还是要回归它的初始，靠“吃、住、购、娱”来支撑消费。从旅游层面讲，无业态不休闲、无夜态不度假。如果说业态是空间上的，是休闲旅游的常态，那么夜态就是时间上的，夜态化产品已成为度假旅游新兴市场增长点。

当下的西安、洛阳等城市的夜经济，始于光影秀，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源于业态不足，只能反向吸引——先有吸引物，后有业态配套，但终究还是为了吸引消费。从这一点讲，上海夜经济具有历史、文化、经济基础和品牌影响力。

再来看上海的夜游产品，无论是浦江游船、迪士尼烟花还是海洋公园夜宿，每种产品都对应着具体的消费行为。可以说，夜上海丰富的业态支撑起了这些文旅产品，让人们流连忘返的同时，也为城市贡献了大量的餐饮、住宿、交通等消费。

夜经济不止于繁华光影

双循环、供给侧、大旅游大背景下，上海夜经济也需要一个具有本城市文化特色的IP加以支撑，这个文化主题可以是历史的，也可以是未来的。比如，如何强化“夜上海”“十里洋场”品牌？首先需要明确的一点，“夜经济”是经济活动，源于消费，归于消费，不是一场“秀”，不必侧重于浮华的光影演艺。

关于夜经济对于消费的关注，2019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进一步激发文化和旅游消费潜力的意见》和《关于加快发展流通促进商业消费的意见》，都明确强调“大力发展夜间文旅经济”，上海发布的《关于进一步优化供给促进消费增长的实施方案》以及上海市商务委等九部门推出的夜间经济发展指导意见也是如此。今年6月份开启的首届BFC外滩音乐季及“外滩源·集”市集活动，都是围绕消费做文章。就这一点讲，上海夜经济抓在了点子上。

就像北京故宫文创出圈、西安和洛阳大唐文化夜经济出圈一样，上海也有自己的文化符号，“夜上海”是一个老品牌，甚至是上海生活的一个显著标志，而非一个简单蹿红的“网红”，这在“魔都”上海尤为重要。

上海玛雅海滩水公园深海电音派对    孟雨涵  摄

从上海的位置来说，相对偏南方的气候更利于夜经济发展。避暑季是夜经济的天然时段，黄浦江外滩是承载夜经济的天然空间，这些是上海发展夜经济的先天优势。在丰富夜经济业态上，上海夜经济应从夜行、夜娱、夜宴、夜购、夜宿、夜景等多个层面下功夫。

夜游经济还需要注重与游客的交互感受，可以有一个集文化艺术、光影设计和互动演绎于一体的夜游爆点，并综合性运用声光电、视觉技术及VR前沿技术、5G、人工智能等创新科技手法，以提升夜游产品的视觉冲击和体验度，如文化演出、旅游演艺、科技展演等夜游项目。

夜经济背后的夜生活，是夜经济持久、全面发展更大的支撑力量。在光影秀与文化表演等吸引物之外，夜间消费需要为消费者打造一个社交、体验、快乐、惬意的空间，打造更具体验性的场景，提供更为优质的消费内容。光影秀可以点缀其间成为一场主题性表演，场景即风景。

夜经济还须动静相宜

值得提醒的是，夜色具有两面性，夜经济还须动静相宜、生活常态与光影演艺融而为一。无论是哪座城市，都不应一味用光影来营造夜的繁华与喧嚣，还要注重夜的底色和背景，夜就是夜，需要一些宁静和安谧。在求动、求炫、求闹的同时，不能忘了求静、求雅、求养。

上海海昌海洋公园夜宿  屠蓓华   供图

笔者一位朋友最近去西安自由行，体验了当地两大著名的大唐不夜城和古城墙夜游项目。在感叹大唐不夜城热闹繁华的同时，这位朋友也评价：整个大唐不夜城全是红红绿绿的灯光，光线多到有光污染之嫌。相比之下，晚上十点半以后还有年轻人在西安古城墙下唱歌的情景，给人留下的印象更深，让人觉得这就是古城生活方式的一部分。

对上海来说，动静相宜的道理同样适用。“夜上海”已具备足够吸引力，光影秀和文化表演顶多只是锦上添花，强化了这种吸引力。

夜经济中更接地气的，是源于历史、归于平常、富有特色的上海“夜生活”。基于此，上海发展夜经济，千万不要落入一般城市过于浮华的窠臼，而应在夜游网红项目层出不穷、潮流瞬息万变的当下放眼世界，以市场需求为导向，通过创新获得持续的竞争优势，形成多元化的夜游消费体系，创造出引领市场潮流的夜游产品。既要网红，又要打造有上海独特历史文化、城市气质、商业内涵、科技创新的夜经济。

（注：马牧青为北京青蓝文旅规划院院长、中国旅游景区协会规划委员会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