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双塔菜场改名了，叫双塔市集。新名字从2019年12月启用，在此之前，双塔菜场经历了5个月的升级改造。

什么叫“市集”？管理者们曾考虑过别的名字，比如“菜食场”，或者“集市”。几番斟酌，前者过于突出小吃档口的存在，后者定时定期聚集的意味又有些重了，唯有“市集”，显得年轻，业态丰富，且预留了创造性。

近一年过去了，也许“市集”依旧不能完全定义这里。来来往往的年轻人在卖菜的摊位间闲逛，在老字号美食的档口前探头，不时举起相机，频频惊叹：“这绝对不是个菜场。”

双塔市集入口处。

拯救菜场，留住苏式烟火气和人情味

“菜场又脏又乱怎么了？证明有人气。”以前，在双塔菜场，这是商户们一贯的想法。

市集经理刘云龙管理市场近10年，经历过两三次改造。不过，以前的改造大多换汤不换药，比如台面上铺的瓷砖破旧了，换成新的；或者头顶上的日光灯发乌了，换成新的。并且，一番改造下来，等原先的商户回来，摊位费必定要涨的。

正式动工前两个月，商户们已听说了消息。风言风语跟着冒出来。“有人说政府想打造统一的旅游区块，整个菜场将被拆掉，我们这些人都得走。”卖南北干货的葛叔说，他大学毕业，是商户们中间最有文化的人之一。包小馄饨的范姨听说的是另外的版本，“改造嘛，改造完再回来。”不过她依旧担心，几个月时间不做生意，老客户都流失了。

总之，商户们对改造这件事都不看好。但是，拯救双塔菜场也是迫在眉睫的事。

这些年，在大型超市、生鲜电商和外卖配送的冲击下，人们到菜场的次数越来越少，双塔菜场面积不断萎缩，摊位数量仅为过去的一半。同时，双塔菜场地理位置特殊，位于苏州老城区双塔脚下，周围是平江路、观前街和苏州大学等旅游目的地，很热闹，但到双塔菜场这里，人流量断崖式下跌。

“双塔菜场衰落后，不仅没法给周边居民提供完善的服务，也阻碍了苏州旅游业的蓬勃发展。”刘云龙介绍，这次，改造双塔菜场从杭州请来优秀的设计师，还和东方卫视的《梦想改造家》栏目合作，要求扩充菜场原来单一的功能，在区域中重新定位，既能惠及市民和商户，也要留住苏式烟火气和人情味。

管理方和商户反复沟通，签订协议，承诺不涨摊位费。也劝退了16个商户，他们中有的人年纪大了，有的人觉得生意难做，有的人不肯配合菜场的升级计划。2019年8月，菜场贴出停业通知，开始改造。

“这次真的不一样！”停业通知贴出5个月后，商户们回到菜场，连连赞叹。

标注摊位序号的灯笼采用了苏州花码的计数方式。

双塔菜场完全变了模样——空间被重新规划过，宽敞了许多；增加了14个小食档口，木头质感的蔬菜摊位整洁又干净，奶茶店、咖啡馆、书店等年轻人喜欢的新潮店铺入驻。更难得的是，苏州文化元素随处可见——横梁和青瓦搭建成屋顶，招牌的配色取自苏州桃花坞年画，横匾上写着二十四节气和苏州人“不时不食”的传统，标注摊位序号的灯笼采用了苏州花码的计数方式，再配上苏州话，能遇到一个热热闹闹的苏州。

有机和环保，是摊主樊姐的生活理念，也是正在努力推广的想法。

卖菜少了，故事多了，业态更丰富了

华丽升级后，有人问：“我们卖菜的，需要这么漂亮的环境吗？”

赵哥在这里卖菜22年了。他每天凌晨1点到农贸市场进菜，5点到双塔市集摆摊，6点半市集开门进客。赵哥的菜品相好，干净，和记者聊天时，他双手没闲着，一直在剥毛豆，或者用小刀去掉青菜根部较老的部分。每位在他这里买菜的顾客，还会获得额外加赠的一把小葱，再抹掉菜品总价的零头。“我卖的就是高品质菜。”虽然常有人吐槽他的菜价高。周边居民经济条件大多不错，双塔市集的商户们精准定位，卖的菜也高档一些，每个摊位也都能收获固定的客户。不过，区域之外肯来买菜的人就少了。

做小馄饨和油面筋塞肉的范姨在菜场22年，有不少老顾客。

菜场升级后，年轻人多了，游客多了，拿着相机来感受生活的多了，尴尬的是，这些都不是买菜的人群。赵哥见的人多了，渐渐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你看那两个小姑娘，菱角拿起来又放下，真正买菜的人会跟我要个袋子，直接挑选。”

早上10点一过，各个卖菜的商户摊位前冷清下来，人气得到晚饭前才回涨。摊贩们扯着嗓子聊天：“你今天卖得怎么样啊？”“还是老样子。”

明明是菜场，卖菜却少了，那菜场升级的意义是什么？

菜场故事多了。卖花的是一对夫妻，两人都是在写字楼里上班的白领，平日里见不着人，插好的花束明码标价，每束35元，就摆在“无人摊位”上，喜欢的自行扫码付钱；对面是一间门店，老板从台湾省来，卖奶茶，说起话来和添在奶茶里的红豆料一样，软软糯糯；走出市集拐个弯，就到了何叔的钥匙铺，周边居民对他放心，家里没人也叫他上门开锁，这次他的店面专门设计过，满墙的钥匙串成为网红打卡点。有机蔬菜的摊位老板姓樊，老公是古巴人，有时来帮忙做生意，异域风情让摊位走红网络。不过，老公绝不是唯一的卖点。“自己种的有机黄瓜，特别脆，尝一块。”她向每一位经过摊位的顾客热情推销。樊姐还卖小竹筐，别人拣好菜用塑料袋兜着，她用竹编的小筐盛好称重。

配钥匙的何叔店面由专门的设计师设计，钥匙串成为网红打卡点。

菜场业态更丰富了。双塔市集最红火的是传统小食区——鸡蛋饼档口排起长龙，堵得门前过道水泄不通，那张饼的确好吃，外表酥脆，裹得里面的蛋液口感娇嫩；再来一碗正宗的苏式阳春面，辅以葱香味十足的大排；还能在隔壁档口买喷香的生煎，一口咬下去，汁水满溢；更别说还有卖成网红产品的米汁、烤鸭和苏州特产梅花糕、海棠糕。市集还上线了网购商城。蔬菜3公里内可配送到家，能打包保存的产品，长三角范围内都能寄送。

鸡蛋饼档口排起长龙，堵得门前过道水泄不通。

不过，等“网红”的热度降下来，双塔市集该如何将现在的人气留住？还有待观察。“网红菜场”的探索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