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日本，我们并不陌生。现在，越来越多人去日本旅游，有人甚至一年要去上几次，看樱花、泡温泉。可是，我们真的了解这个国家吗？6月16日，旅日作家姜建强携文化随笔《十六个汉字里的日本》与复旦大学日本研究中心副主任徐静波在钟书阁芮欧店展开一场新书分享会。话题从日本新年号“令和”开始，姜建强直言，从年号折射出日本进入“小时代”。

随着新天皇即位，5月开始，日本进入令和时代。已经逝去的平成时代，可谓是日本流行文化最为辉煌的三十年。姜建强在上世纪90年代去日本留学，后在东京大学综合文化研究科担任客座研究员。很多年轻人对1990年代的日本是完全陌生的，只能通过日剧和电影来了解。姜建强说：“当时，日本经济正值低迷期，80年代那种高昂的情绪渐渐从整个社会中抽离。虽然经济不景气，但社会并不显得那么浮躁。我正想沉静下来做研究，所以很感谢那样的环境。”徐静波对此很有同感，他说：“1992年，我作为交换研究员在早稻田大学学习一年，之后回国，1998年开始先后以教授、招聘教授等身份在日本多所大学任教。当时日本的流行文化非常发达，动漫、影视、唱片等行业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纪录。”

与流行文化发达对应的是，平成年代正是日本泡沫经济开始崩溃的时期。徐静波回忆，初到日本，泡沫经济开始崩盘，“庆应大学一位教授告诉我，日本经济前景黯淡。当时的我一头雾水，对于刚从国内来到这里的我来说，完全看不出一点黯淡的影子。”然而，平成三十年，确实是日本经济相对停滞的时期。“如果用一个字概括，昭和是‘上’，平成就是‘下’。在昭和时期，日本股票指数的顶点达到过3万多点。这是今天的日本人完全无法想象的。随着泡沫经济崩盘，股票指数最低跌到过7000多点。日本也把世界第二经济大国的位置让给了中国。”在姜建强看来，新年号“令和”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今天日本的社会情绪，大而无边不再是目标，小确幸成为流行，人们追求平和、安稳的生活，风和日丽的状态，换句话说，日本进入了“小时代”。

“在过去30年中，日本经济增长率不足1%，昭和时代的经济高速增长列车缓缓停下了。日本社会经历了经济动荡、自然灾害，依然平稳度过了，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作出了经济不景气年代的一种生活探索和示范——在‘后现代’社会，人们应该如何生活。”徐静波说，无论是“低欲望社会”还是“下流社会”，近年来日本社会出现了一些学者概括的新名词，折射出社会精神状态的变化，整个社会慢慢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贫富差距，穷人增加了、收入降低了。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社会也在慢慢变得比较成熟，不再追求外在的浮华，同时，相对稳定平和的社会状态也让日本继续成为周边国家的热门旅游地。

姜建强在新著《十六个汉字里的日本》中，从浩如星海的汉字中精选了十六个字，并以这十六个字为入口，串联起日本古今的历史文化。一只普通的流浪猫，为何能改变一条铁路被废除的命运？同是描写雨，村上春树笔下的雨和戴望舒笔下的雨有什么本质区别？古典名著《源氏物语》中，作者紫式部以及笔下的女主人公紫姬，为什么名字上都带有“紫”字？谈及创作初衷，姜建强说：“从一个字发散开去，解读不同的文化现象，并非一开始就想到的角度。在写作过程中，我发现几个文化现象其实互相有关联，所以才分为十六个字来解说。但它们不是独立的存在，文化现象之间其实互为因果。”

以前端时间星巴克那款遭疯抢的猫爪杯为例，樱花色为基调，内置猫爪形杯身的独特外型受到消费者青睐。用《十六个汉字里的日本》里的三个字来概括猫爪杯的特点，就是“樱、猫、萌”。日本人为什么会喜欢猫呢？这使我们想起谷崎润一郎的散文《慕猫》。猫被主人呼唤名字，当它懒得“喵——”的一声回答时，就默默地摇摇尾巴尖儿给你看。伏于廊缘上，很规矩地蜷起前爪，一副似睡非睡的表情，美美地晒着太阳。发声是很麻烦的，而沉默又有点不近人情。用这种方法作为答礼，意思是说，你唤我，我很感谢，但我眼下正困着呢，请忍耐一下吧。一种既懒散迟滞，又善解人意的复杂的心情，通过简单的动作，巧妙且智慧地表现了出来。善于发现细节的日本人，还是发现了猫具有善解人意的复杂心情。这正与日本人的日常行为相符，日本人也是带着善解人意的复杂心情，将万事做好做细。在姜建强看来，猫爪杯引起抢购，很大程度上也是文化融合共通的缘故。中日两国同属于东亚文化，在相异中包含着许多共通的东西。日本以小为美，擅长从细节入手，它独特的美学不仅令本国人倾倒，也令世界各国爱好者追逐。去一趟日本，会被随处皆是的琳琅满目、充满美感的小物件吸引，必定会买一些带回家，当作旅行的纪念品。

《十六个汉字里的日本》 

姜建强 著 

新经典文化·新星出版社

文化不仅要走得远，更要走得长久。姜建强说，日本在传统文化传承方面的做法，值得很多国家借鉴。传承不等于固步自封，相反，日本是个非常善于学习的国家，从千年前的遣唐使到江户时期学习荷兰，日本整个历史几乎在不断学习外来文化，同时，积极发展自己的传统文化，歌舞伎、相扑、狂言等现在依然是普通民众的娱乐休闲活动之一。“日本启用年号始于公元645年大化改新，那正是他们派遣隋使遣唐使学习中国的时期。从大化到平成总计247个年号中，能确认的出处全部来自中国古籍。而这次的新年号‘令和’，日本政府强调其出处是日本第一本和歌集《万叶集》。这其实是打了个擦边球。很快，中国网友就发现，‘令和’的确出自《万叶集》没错，但出处的出处，仍旧是中国汉代的典籍。字是汉字，年号也是中国传统，日本要摆脱中国文化影响、在本国典籍里寻找年号的心愿，恐怕仍然路漫漫兮。”徐静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