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宣布17日进行新型战术制导武器试射。这是今年2月河内美朝峰会不欢而散后，朝鲜首次进行此类试验，国际舆论高度关注。分析人士认为，这次试验的政治意义远大于技术意义，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它对美朝无核化谈判的实质性影响较为有限，但说明朝鲜针对美国的软硬兼施，也在做“两手准备”。

“不是导弹”

    
据朝中社18日报道，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17日观摩并指导了朝鲜进行的新型战术制导武器试射。金正恩认为，开发完成这一武器系统对加强人民军战斗力具有重大意义。
    
朝中社说，此次试射对不同目标采用不同射击方式，完美验证了导弹“独特的引导飞行模式”和“威力强大的弹头”。外媒分析称，这说明武器可能从陆地、海上或空中发射。金正恩还在讲话中提出，要实现军需生产正常化、要将国防科技提升到尖端水平。
    
据朝中社报道，金正恩访问战术武器试验场前，16日还突然视察了空军部队，观看了一次飞行演习，并对他们的战备状态“非常满意”。这是金正恩近5个月来首次公开视察部队。
    
朝方并未明确表示此次试射的是何种武器。白宫、五角大楼和美国国务院均未立即回应置评请求。韩国国防部同样没有立即置评。
    
美媒普遍指出，目前还不清楚朝鲜发射的是哪种武器，但基本可以排除朝鲜发射弹道导弹的可能性。“不是弹道导弹！”华盛顿乔治敦大学朝鲜问题专家车维德说，“从武器性质看，朝方正在致力于自身防空能力建设。”
    
这是去年11月以来朝鲜首次公开进行武器试验。当时朝鲜国家广播电台称，金正恩在国防科学院指导了一种“新开发、高科技”战术武器的测试。“专家们到现在仍然不知道去年11月测试的是哪种战术系统，”美国传统基金会的布鲁斯·克林纳指出，“不过，美国没有探测到导弹发射，这次也是这样。所以它一定是一个短程系统，可能是一个火炮系统，比如多管火箭发射器或反坦克导弹。”韩媒也认为，朝鲜似乎测试了多管火箭发射器，而不是导弹。
    
“这次发射的政治意义远大于技术意义，它是朝鲜方面经过周到和精心考虑后的举措，”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杨希雨指出，它既没有违反朝鲜领导人“推动无核化”的承诺，也不会破坏平壤“暂停核试验”的保证。

时机微妙

    
此举背后是朝鲜怎样的政治深意？这恐怕要从这次发射的多重背景说起。
    
首先，这是美朝河内峰会不欢而散后，朝鲜首次举行此类试验。过去两个月里，两国之间的核谈判似乎陷入停滞，但是美朝并没有停止隔空互动，而是相互释放出颇为复杂的信号。
    
美国方面，自然是“软硬兼施”。软的一面，国务卿蓬佩奥公开表露对第三次“金特会”的期望，甚至提出希望“今后几个月”能实现；特朗普在上周会晤韩国总统文在寅时首次暗示，可能愿意接受“循序渐进”的无核化协议。
    
硬的一面，美方没有放松经济制裁，没有放下军事威慑，反而有种变本加厉的势头：上月美国14架军机飞抵半岛实施特种演习；五角大楼还在敏感时期增强军备，静悄悄地向韩军交付首批2架F—35A战机。韩国军方表示，从本月起几乎每月都将从美国引进2架F—35A隐形战斗机，今年共将进行10余架战略部署。
    
与此同时，美方也对朝鲜方面的风吹草动给予高度关注。其一，美国智库表示，上周的卫星图像显示，朝鲜主要核设施的活动可能与将放射性物质再加工成核弹燃料有关。其二，美媒称，金正恩在施政演说中给无核化谈判划出“期限”，希望美方在年底前提出放松制裁的具体建议；这相当于暗示性警告：在最后期限之后，朝鲜可能恢复核导试验。同时，他也提到，如果条件成熟，愿意举行第三次“金特会”。其三，金正恩表示，两国领导人依然维持着良好的个人关系；金正恩在最高人民会议等诸多场合没有直接批评美国。其四，韩国媒体称，朝鲜谈判代表团并没有像外界一度猜测的，因河内峰会受到处分。有评论称，尚无迹象表明，金正恩寻求大幅调整谈判团队或谈判方式。
    
其次，就在一周前，朝鲜刚刚经历国内政治生活的一件大事。朝鲜召开了最高人民会议，选出新一届领导班子，金正恩再次被推举为最高领导人——国务委员会委员长。路透社称，金正恩在施政演说中发出明确信号，朝鲜将继续把重点放在经济发展上。同时，金正恩花较大篇幅谈及无核化问题，表示“强烈怀疑”美方是否有诚意改善朝美关系。但他也提出，如果美国采取“正确态度、正确方法”，朝鲜愿意再尝试一次“金特会”。
    
再者，“元首外交”可能出现新亮点。俄罗斯《消息报》17日称，俄外交部证实，俄总统普京将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会见金正恩，会面将在本月26日普京来中国出席“一带一路”高峰论坛前举行。两国领导人届时将主要讨论双边关系、经济发展等议题。报道猜测，双方还将讨论半岛核问题，并称莫斯科有可能主张放宽部分对朝制裁。俄罗斯克里姆林宫网站18日发表声明说，应普京邀请，金正恩将于4月下半月对俄罗斯进行访问。

    
这将是时隔8年后的又一次朝俄首脑会晤。有评论认为，面对美国的制裁大棒，普京和金正恩可能会找到一种强烈的团结感。分析人士指出，朝俄峰会早在两年前就开始酝酿，在美朝谈判逡巡不前的情况下，与俄罗斯方面的加强接触也是朝鲜开拓外交资源、展示外交多元化的积极尝试。
    
颇为巧合的是，26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将访问美国，与特朗普商讨日美经贸议题和朝鲜半岛无核化进程。

软硬两手

    
在如此复杂微妙的背景下，朝鲜测试武器的消息迅即成为全球媒体的焦点。国际舆论至少解读出三种政治涵义。
    
怀疑派认为，朝鲜之所以这么做，是金正恩想要发泄不满。美国智库“国家利益中心”朝鲜研究主任哈利·卡兹亚尼斯表示，“他想展示自己与日俱增的军事潜力，表达对华盛顿在谈判中没能采取灵活立场的失望。但遗憾的是，我们距离与平壤的另一场危机只差一次洲际弹道导弹试验，而这些较小的试验只会让我们更接近这一时刻。”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学者斯科特·斯奈德认为，朝鲜的试验“走向、甚至可能几乎跨越美方在河内峰会后试图划定的界线”。
    
中间派认为，金正恩显然对华盛顿没有耐心，但仍在谨慎调校表达方式。《纽约时报》称，鉴于双方僵持不下，平壤的动作表明，它将继续积累新的武器，但仍将克制在不违反协议的范围内，仍抱有保持对话的希望。
    
信任派认为，这说明经历河内峰会后，朝鲜“一切如常”。华盛顿智库“新美国安全中心”的金杜妍指出，测试不完全与美国有关，至少同样是给朝鲜国内的信号，是向朝鲜人民和军事精英保证，峰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国防和实力。布鲁斯·克林纳也认为，美国的政策制定者不应将其视为平壤有意加剧紧张局势或关闭谈判大门的信号。
    
复旦大学朝鲜韩国研究中心主任郑继永教授认为，发射的时机很微妙：朝鲜刚刚举行最高人民会议，金正恩刚刚发表过施政演说，美韩又在半岛加强军事部署等；再联系到两个月前的河内峰会，朝鲜放松制裁的所需与美国的所予“没对上”。应该说，这次测试有向美国示强的成分。但同时，它也有向美国示好的意味——朝鲜只是测试了“战术武器”而并不是“弹道导弹”，一些媒体没有必要过度解读。
    
韩国官员也认为，金正恩在这次武器测试上小心翼翼，没有“越界”之举。
    
杨希雨指出，它表明朝鲜方面的一种姿态：保持对话意愿，同时做好“两手准备”。美国一直都是软硬兼施，美朝现在就是“两手对两手”。“两国都怀疑对方的诚意，都采取两重手段，高度相似性的背后是朝美之间根深蒂固的战略互疑。”

十字路口？

    
“河内峰会未达成协议，以无核化共识为基础的元首外交正处于十字路口，”杨希雨如是判断，一条路可能朝积极方向发展——和平实现无核化，为半岛局势和美朝关系打开新局面；另一条可能意味着重新滑回“对话——缓和——取得成果——陷入危机——对抗”的新周期。
    
“特朗普手中的牌要比朝鲜多得多，他到目前为止的总策略是，可以略微放松军事压力，但在经济制裁方面始终不让步，以迫使朝鲜走向无核化。尽管两国的目标是一致的，但实现的路径分歧明显，调整立场并不容易。”
    
值得一提的是，杨希雨指出，与过去20年朝核问题所经历的反反复复相比，当前的形势存在几点明显的不同。其一，本轮半岛关系缓和是由元首外交引领和驱动的“自上而下”模式。其二，“一对一”谈判的形式也不同以往。其三，朝鲜已开始执行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而不是军事优先的全新战略。这就要求把经济发展放在核心位置，而要想实现这个目标，就要扭转之前不利的外部环境，实现无核化是一个前提条件。其四，美国国内主张和平、反对动武的政治牵制力量，把外交解决放在更优先的位置上。其五，国际社会推动实现半岛无核化的意愿更明确和坚定，推进政治解决进程已成为一种趋势。
    
“从朝美领导人最近对第三次峰会的开放表态看，秘密接触并没有因为河内峰会掉线。”韩国《首尔经济》如是称。更有消息人士指出，如果双方就会谈条件达成一致，不排除在6月12日新加坡峰会一周年前后突然碰头的可能。
    
郑继永指出，“我个人认为，美朝对话并没有停止，只是进行的速度不如以前。双方的对话渠道仍然畅通，韩国也在居间协调。尽管美国在韩部署F—35战机等问题会带来一些负面影响，但大方向不会变。美国手中有牌，朝鲜同样有牌可打。两国会有一番协调和较量，谁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放下身段。”
    
有评论指出，半岛问题表面上看是核问题，实际上是朝韩民族分裂和统一问题、美国在东北亚的联盟体系问题、冷战格局问题以及大国关系问题等。这些问题互相联系，错综交织，牵一发而动全身，处理起来不可能一蹴而就。
    
对于半岛无核化谈判的前景，杨希雨持谨慎乐观的态度。郑继永认为，半岛局势应该能够继续向前推进，两国不太可能倒退到2017年“炮火与怒火”的状态。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18日表示，当前半岛问题政治解决进程处于关键阶段。我们鼓励和支持有关各方特别是朝美双方加强对话，相向而行，不断推进半岛无核化和半岛问题政治解决进程。这符合包括朝美和本地区国家在内各方的共同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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