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道小学考试“神题”疯传朋友圈——已知船上26只绵羊10只山羊，问船长几岁？学校所在的南充市顺庆区委宣传部回应称，题目考点意在考察学生对数学问题的质疑意识、批判意识和独立思考的能力。

这无疑为备受社会热议的中小学生“神题库”再添一笔。

有意思的是，随着越来越多“神题”出现，关注焦点不再是题目难易和怎么解答，一场关于“叶公好龙”的讨论正在进行。

“龙”真的来了吗？ 

以“船长题”为例，当事地区教育机构回应，“教育不是生产标准化零件，除去基础理论和常识，有一些思考型的问题就该这样出题，每一个不一样的答案体现出的可能是一个个不一样鲜活的生命和人格，可以有不一样答案的题目才是好题目。”

一位业内人士坦言，多年来，素质教育始终是家长和教育界共同努力的目标，“不要用标准答案框住青少年的想象力与创新力”、“让学生学会质疑权威才能超越老师”的呼声也不绝于耳。然而，当真正的探索来临时，却面临诸多质疑。这与“叶公好龙”何异？

上溯2014年，在复旦大学自主招生面试里的一道“神题”，颇有异曲同工之味。“《西游记》里，玉皇大帝和如来佛，谁大？”这是当时一位女同学遇到的难题，她一面试完出来就委屈投诉：自主招生不是找有志基础研究的读书苗子吗？怎么面试会问出这样的“无厘头”问题？

对此，当时参加面试的复旦大学多位教授讨论激烈――“玉皇大帝是道教的，如来佛是佛教的，学生可以回答‘没有可比性’。”这是出于逻辑的回答。“可以根据降伏孙悟空的故事桥段来回答，尽管前者是‘天上最大的官’，但他对孙大圣没辙，还是得邀请后者出马，所以也难说谁大谁小。”这是熟读原著后的表现。“当场向老师指出这个问题‘无厘头’，然后给出如此判定的原因，也能‘加分’。”这是质疑权威的勇气……

在教授们眼中，这个问题看似古怪刁钻，却可以有好多种答案，只要善于思考，勇于表达，每个独特的答案都能传递积极信息。在他们看来，不少考生对这个问题显得手足无措，多少说明他们还是受既有的传统教育模式所限，落入了应试的固定思维，认为凡事都有一个标准答案，没有标准答案的就是不合理的，却不愿试着去发散性思考，给出最能展现自我的解答。

从这一点来说，突破窠臼，课堂上鼓励多一些另类回答，考核时尝试选拔方式、题型题目多元化，是否才能给创造力培养施以更广阔的空间。

不过，还有一个现象耐人寻味。当许多人高呼神题之际，也有不在少数的家长不以为然，并不觉“神”。“网络上、朋友圈里的不少题目，看着玄乎，但是我们孩子在课外奥数培训里都学过解法，套上就行，”家住浦东的任先生说。据了解，他家六年级孩子每次数学测试，卷面最后都会有一道动脑筋题，作为加分题，是考察拓展思维能力的，但因为小任“套路”都已熟背，解题似乎不用动脑筋。

像学“独孤九剑”一样学数学

“数学教育领域，任何题目，都应该有逻辑关系，”上海大学数学系副系主任杨建生教授坦言，如果很多要考核的目的深深藏在题目背后让人来琢磨，普通小学生是做不到，别说小学生，大人也做不到。小学生这个年龄段，第一反应是考虑这几个数字间能建立怎样的关系，这才是正常的思维。

也有不少一线教育工作者认为，无论是培养发散性思维，还是批判性思维，应充分考量青少年这一年龄段的知识深度和思维能力，并与之匹配。

“君君要为全家人准备早餐。有面包、煮鸡蛋和热牛奶。其中煮鸡蛋12分钟，用微波炉加热牛奶3分钟，用平底锅烤9片面包（每片3分钟，正面2分钟，反面1分钟，锅内只能同时放入两片面包）。君君家的煤气灶有2个火头。他准备这顿早餐至少需要多少时间？”这是一道网络热传的小学二年级数学提高班的题目，对普通学生而言，显然是超纲了。

宝山区行知小学校长姜敏认为，“从老师的角度，希望学生掌握基础的学科知识，同时明白知识形成的过程，以及具备应用知识的能力，并不赞同神题的介入，有些神题教师可能也缺乏一定的解题技巧和思路，引导会有误差；从家长的角度，辅导孩子完成校内的学业已需一定的时间精力，神题耗费更多的时间，家长无法从容应对，无解的神题让家长焦虑；从孩子的角度，题目神与非神没有差别，可能解出神题更有成就感，对孩子来说神题本身没有错，但如何利用好神题，拓宽孩子的思维空间，培养孩子求异思维是需要的，但不应把解答神题作为主要的评价依据。”

“不反对偶尔出现点‘脑筋急转弯’，但无论教学还是学习都应踏踏实实，一步一步，不能投机取巧，”社会学者胡申生教授说，他同时提醒，在争论的同时，也应认识到，网络上对于各类题目的传播，有其碎片化倾向。无论对其讨论、研究、仿效等，都需放回完整的教育过程中去。

专家指出，放飞学生想象力，并不等于放飞教学逻辑。如何更好地培养孩子发散性思维、批判质疑精神等，也应有完整体系，需要专门的教材、长期积累与循序渐进，以及合适的、与实际相联系的方法，而绝非仅仅靠一些无厘头的“神题”或者超出学生正常思维能力的教育形式主义，来对学生进行所谓的锻炼和考察。

正如金庸武侠小说里的武功绝学“独孤九剑”，要习得，先要学遍各门各派的武功，然后再一一遗忘，融会贯通，无招胜有招。无招必先经过一个有招的阶段，要尽量将世间所存在的所有招式都吃透，所有招数的妙用都熟记于心，使的时候只须随时针对对手来变化运用，而不拘泥于招数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