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黄城根北街，有一家开了30多年的挂历老店。挂历在人们的日子里渐行渐远，老店却一直在那里。

顺着西四东大街一路往东，一个丁字路口横在眼前，这便是西黄城根北街。记者正站在丁字路口徘徊，看到一个大爷手拎红塑料袋，里面装着见方的硬纸，想必这家挂历老店就在大爷来时的方向。

挂历老店的门口。  王清彬 摄。

往北一拐，刚走几步就看到几块吊着的、摆着的牌子，用红笔写着“挂历侧门”。寻摸着走到一个小胡同，第一间屋就是这家30多年的挂历老店。它是个10平方米左右的里外套间，老板金安光坐在里屋，嘴里叼着烟，身上裹着羽绒服，头上戴着帽子。屋里尽管开着空调，在“三九天”敞着门，冷风还是往脖子里钻。里外屋的墙上挂满了2018年挂历，地上堆着大大小小的纸盒，里面摞着台历。看遍全店里的大小挂历，既要仰着头，转着圈，又要俯下身，动手翻。

金大爷72岁，在这儿卖了30多年挂历。年关是金大爷每年最忙的时候，也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往年他只能守着挂历，干冻着，好在今年新装了空调。卖挂历是他主要的营生，挣了钱都为老伴儿治病。哪怕最近几年生意大不如往年，他依旧坚持一年只休息1天，带老伴儿出去遛遛。

金安光大爷手拿2018年年历卡。  王清彬  摄。

挂历的品种繁多：属相的、山水的、剪纸的、福字的……今年是狗年，买带狗图案的顾客最多，有着“旺年”的寓意。“我今年要买两本，小狗的肯定得来一本，还想买本书法的。”从牡丹园特地来买挂历的王大哥一看就是老客户了，他一边念叨着，一边拿卷尺量着他中意的挂历尺寸。王大哥家有一块儿地方专门挂挂历，年初来金大爷这儿逛逛已成他的习惯。他除了特意带来卷尺，还拿着一个大袋子，买完挂历好拎回去，便不会折。可惜字画挂历太抢手，前一阵子已经卖完。王大哥最终选了两本小狗挂历。

像王大哥这样远道而来的老顾客不在少数，“顺义的、大兴的、丰台的，都大老远来我这儿买挂历”，金大爷讲到这儿语气带着骄傲，“还有出国看闺女的，2、3月份回国后，家里没挂历，还到我这儿买来。”

有顾客，也就有了责任。开了30多年的老店，不能关。即使挂历生意已大不如往年，可还是有老顾客说，你可别走啊，你走了我就没地儿买了。“老金，我来买挂历啦！”顾客进门一声吆喝，能听出来，老客户。“来啦。”金大爷像是在等一位老朋友。哪怕为一年来一次的回头客，金大爷还是要把挂历店开下去。他就是为了每年年初，老顾客找到老地址，他还在。

金大爷又叼起一支烟，“原来挂历生意好的时候，这一条街全是卖挂历的。那时候买的人也多，一车一车地买，流行新年互送挂历。后来都关了，就剩我这一家。开了那么多年，我琢磨，这事儿不那么容易，这几十年都是老顾客，得琢磨什么人群需要什么样的。”

金大爷说不出多少生意经，但看一会儿他做生意还是能总结出七八分。店里有种挂历叫“白扯”，一天一张，扯下来一张，一天就过去了。扯完一本，一年就过去了。每一张日历上，除了日期、星期，还有一些小知识。从大到小，各个型号都有。一下午，买这种日历的顾客也不少。金大爷翻开一本“白扯”，一般人不太注意里面字体的颜色，金大爷却说：“给老年人别买黑色字体的，不好。这本是红色和绿色字体，喜庆、吉利。”

金大爷还有一句行话，“13张、12张、7张。”这说的是挂历的张数，13张的是多个封面，7张的是两个月的日子印在一页。“老人们选挂历最好选13张的——字大。”金大爷随手拿出一本13张挂历。

挂历和“白扯”不一样，不能撕。用过一个月就翻上去，一年过去，挂历还能留做纪念。金大爷就有珍藏挂历的喜好。每年挂历大都能卖完，剩下的当作藏品。店里藏着不少宝贝，最早要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初。很多日历的样式现在已经没有了，早年那盘子的、杯子的、宣纸的……他都珍藏着。翻起墙上一本2018年挂历，后面竟藏着一个2002年的宣纸字画挂历。“过去的宣纸真好，这书法留着多有纪念意义。”除了墙上藏着的，金大爷还有两个红筐，里面装满了纸张泛黄的台历，他说这都记载着时代的变迁。

年初是卖挂历的旺季，淡季金大爷就拿出珍藏挂历，店铺变成了小小挂历博物馆。金大爷有个愿望，希望能有一天，带着他的挂历，真的走进博物馆，开一场历史挂历展。

金大爷收藏的旧日历。   王清彬 摄。

30多年来，金大爷自己联系厂家、自己进货，就是为了保证质量。“有人跟我说开个网店吧，我不开，网店看不到质量。他们卖他们的，我这儿挂历质量都好，没味儿，老人小孩用都没事儿。我在自家房子开店，明年他们来找，还能买到挂历。”

“金大爷，祝您身体健康，明年见。”这几乎是每位顾客的离别赠言。金大爷拿起笔，在桌上的白本记上一笔账，再走到门口挥手送顾客离开，年复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