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黄浦江两岸从杨浦大桥至徐浦大桥45公里岸线公共空间的贯通开放，让市民从此可一路前行，享受滨水两岸的美景与公共设施。

参与项目整体规划的市规划院景观分院院长钱欣告诉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浦江两岸贯通开放，在整体设计理念上，也参考了不少国外案例。世界上许多著名的城市都有一条与之相伴相生的大河，例如伦敦的泰晤士河、维也纳的多瑙河等。其中，国际时尚之都巴黎，也有一条蜿蜒曲折的“母亲河”——塞纳河。2017年，由联合国、国际展览局和中方共同主编的《上海手册·21世纪可持续发展指南·2017年度报告》（以下简称《上海手册》）中，巴黎塞纳河岸更新项目入选为全球城市治理的七个案例之一。

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塞纳河滨水空间

让我们一起看看，国外两岸的滨水空间是如何改造的？他们遇到了哪些困难，又是如何克服的？

改造过程一波三折

塞纳河是法国北部大河，全长780公里，包括支流在内的流域总面积为7.87万平方公里。它是欧洲有历史意义的大河之一，其排水网络的运输量占法国内河航运量的大部分。自2010年起，巴黎市政府启动塞纳河岸线整治计划，旨在将部分用作机动车道的岸线空间“还给行人”，丰富岸线空间的功能性，加强塞纳河的生态可持续发展。

塞纳河两岸整体规划

对于巴黎政府而言，最头疼的是各方利益主体诉求不一致，难以平衡和统一。项目涉及的相关利益方结构复杂，包括巴黎市政府及其下属4个相关部门、巴黎规划院、法国中央政府及其直属3个部门（港口局、警察局、住房建筑局）、6个私人规划设计公司、法国右翼党派人民运动联盟，以及4个主要地方非政府组织。

除此之外，两岸的慢行化改造将损害一大批机动车使用者利益，也将增加巴黎郊区向市中心的通勤时间，加剧交通拥堵，从而影响经济发展。因此受到非政府组织“四千万汽车司机”和其他民间非政府组织的强烈反对。

如何打消反对方的疑虑

由于反对者呼声较高，整个项目一度停滞了五个月。期间，除项目说明会、公开辩论会、法庭申诉、议会投票等议程外，真正促使双方和解的，是政府制定了弹性、渐进性方案，并发布项目影响评价报告。

在政府召开的公开辩论会中，公安系统率先提出，为了防止方案落地后对交通带来不可逆后果，希望可以采取弹性、可逆的实施方案。同时，住房建设局考虑到对塞纳河两岸世界文化遗产和风貌的保护，也希望不要采用大体量、与周边不协调的设施。

在此背景下，巴黎规划院统筹几家规划设计公司及各政府部门，对方案进行修改。一系列弹性设计手法应运而生，如漂浮花园、集装箱、帐篷等可拆卸、可移动的非永久性设施成为两岸主要活动设施，并可在24小时内全部拆除。另一方面，方案最终保留协和广场—香榭丽舍大街交通轴线的南北通道，尽可能减少交通影响。

可以拆除的活动设施

此外，为保证实施效果，巴黎市政府邀请专家对方案的交通影响进行科学评估，打消之前反对方的担忧。政府也承诺，项目实施将采取渐进式，并根据效果动态调整具体方案。最终，改造一新的塞纳河两岸于2014 年全面向公众开放。　　

从“废弃工业区”华丽转身公共空间　

二战后，快速的城市化进程使巴黎产业结构发生剧烈变化，城市中心经历了大规模改造和不同程度的衰退，塞纳河畔一度出现大量工业弃置地。

经过改造，如今的塞纳河中心段两岸已成为市中心最具活力和空间魅力的地方，不仅游人如织，也是当地市民茶余饭后野餐、休闲、运动、会友的绝佳场所。2013年，巴黎市宣布将塞纳河左岸奥赛博物馆至阿尔玛桥之间的滨河快速道对机动车辆关闭，改造为“塞纳河畔”景观大道。

漫步景观大道，能看见不少供市民放松游玩的娱乐区，如儿童游乐场所、巨幅涂鸦黑板、体育设施专区、创新水上花园等，还预留了大型区域，供放映露天电影以及举办大型户外活动。

游客在两岸公共空间参与各项娱乐活动

后期运营方面，巴黎市政府与私人企业合作，为市民提供活动空间，还联合民间团体、志愿者、艺术家等组织每天的免费运动培训、教育培训、音乐会、儿童庆生、公众聚会等……相关企业专门开发了官方网站和手机APP，可供游客在线查阅活动项目和预定场所。

官方网站与手机APP

从数据来看，改造结果相当令人满意。原先预期景观大道每年接待游客100万人次，事实上达到了200万人次左右，并已举办了2000余场活动。改造地段的空气质量、噪声污染以及所涉河段的生物多样性都得到了改善。

塞纳河更新项目不仅证明了对周边交通较小的负面影响，也让市民切实感受到更慢行友好的城市环境、更多的滨水公共空间对提高城市环境品质的重要意义。

对于政府而言，这个项目也以较低的成本出色地平衡了各种利益诉求，吸收了民间资本的力量，同时保留了在未来不断完善的无限可能。　

哪些值得借鉴

在《上海手册》编辑团队首席专家之一、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党委书记彭震伟看来，黄浦江两岸贯通工程比塞纳河更新项目有着更为深远的国际意义。浦江两岸贯通规模长达45公里，塞纳河更新项目中，左岸改造路段长度为2.3公里，右岸为3.3公里，整体改造长度也远不及浦江工程。

尽管如此，浦江两岸贯通中，仍然借鉴了塞纳河更新的许多理念。上海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主创规划师陈洋介绍，塞纳河在改造时，推崇“慢行”理念，左岸实现无机动车化，由于塞纳河两岸是郊区市民进入巴黎市中心的通道，不能实现两岸完全无机动车化，因此右岸采取限速措施，拓宽斑马线，增加绿灯时间，使得行人穿行马路更方便。

塞纳河两岸的步行道

在浦江两岸的改造中，参考塞纳河，增设了漫步道、跑步道、骑行道，同样为了营造更好的慢行环境。

浦江两岸的漫步道、跑步道、骑行道

除此之外，塞纳河更新将“以人为本”放在首位，在沿岸提供了儿童游乐场、巨幅涂鸦板、水上花园等公共娱乐设施，浦江两岸的“还江于民”理念也与此有类似。在浦江东岸，修建了许多休闲娱乐设施，并提供公共厕所、直饮水饮用点等不少便民设施。《黄浦江两岸地区公共空间建设设计导则》中还提到，公共空间内新建构筑物必须提供公益性服务功能，在设计上也应满足人体工学要求。

在宏观层面上，塞纳河更新项目值得国内借鉴的共有两点思路。

首先，要用项目思维提升城市服务功能，考虑如何让一个有利于市民福祉的项目既满足开发商和权利所属人的直接利益诉求，又得到百姓的支持，还能吸引民间的资本，从而真正在空间上得以落实。

其次，要应对一块已建成土地上的复杂利益关系。一块已开发土地意味着错综复杂的利益相关人，城市空间应提供更多实验机会和弹性思维。这种思维往往更容易消解矛盾，带来利益之间的平衡，从而满足各种城市权利人的利益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