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的陈平原教授，在不同场合多次谈及我国恢复高考40年。他曾在粤东山村插队8年，其间利用“右倾回潮”之机，补读了两年高中，终于1977年通过高考得以重返校园。近年来，这位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多为“大学”话题著书立说，比如《老北大的故事》《大学何为》《大学有精神》《抗战烽火中的中国大学》《大学新语》等种种，赢得越来越多学术粉丝。

然而，2017年的岁末，陈平原30年前的一部旧作又获得最新大奖——以史学大家、国学大师吕思勉命名的“思勉原创奖”。这部326页的《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总是出现在他迄今30余种著作清单上的首位。因为那是他1987年从北京大学获得文学博士学位后不久出版的原创研究成果，与他的博士论文无不关系。《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成为8年来思勉原创奖评出的仅仅18部人文研究经典作品之一，也成了今年最“老”的获奖作品。

有点小才气，千万别横溢

陈平原也是第四届王瑶学术奖学术著作奖得主，王瑶先生正是他的博士生导师。回想起上世纪80年代后期，他的一篇论文被钱理群呈送王瑶。王瑶先生阅后表示：第一，有点才气；第二，有点“横溢”。陈平原至今难忘这句话，他告诫自己“有点小才气，千万别横溢”。

那个年代，正是陈平原这样的77、78级高考生完成学业，登上学术舞台的最初几年。随着思想解放和理论突破的大潮，文化与学术也迎来变革的大潮。博士毕业那年，陈平原就出版了《在东西方文化碰撞中》一书，他说那时的欧风美雨之下，可谓“乱花渐欲迷人眼”。次年，陈平原与钱理群、黄子平一起提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研究概念，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三人谈》。

王瑶告诉弟子陈平原，中国现当代文学历史尚短，根基尚浅，借鉴中国古典文学以便形成理论积淀。的确，当时学术新论十分活跃，但在陈平原如今看来，不少成果的结论重于论证，“往往思辨性强而学术性弱，更接近文艺创作而非文艺理论。”

作为风口之下的沉淀之作，《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贯穿中外古今，诞生在“三人谈”的同一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后来京、港、台多地再版，还有韩国译本。思勉奖评审认为，该著作的原创性在于：将侧重形式的叙事学研究与注意文化背景的小说社会学研究结合起来，以1898至1927年的中国小说为重点，阐述了相关作品在西方小说启迪下所发生的叙事时间、叙事角度和叙事结构的转变，分析了中国文学传统的创造性转化，推进了我国文学内部研究与外部形式的融合。

半部博士论文，未能打印完全

今天（28日），陈平原在华东师范大学科学会堂接受这一奖项时说，得奖让他自省学术之路，不致于随波逐流。他用略带广东腔的口音风趣地告诉师生，“起风时，我只是躲在风口之外、没有翅膀的小猪；我没有上风口，因为还不会飞就可能摔得很惨”。

殊不知，《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这部精品专著，最初只是半部博士论文。陈平原苦笑不得地回忆起，毕业那年北大还“很穷”，博士论文只能打印10万字。他与王瑶老师商议，将论文的下篇剪裁出来，打印出来，递交论文答辩委员会。结果，答辩中，不少教授都提出论证逻辑问题，于是陈平原当场作答，反复提及“相关内容都在‘上篇’”。幸好，到了第二年，北大终于“解禁”，博士论文打印不受字数限制，可以全文打印了。

当然，真正的好作品，经得起时间的检验、学术的审视。思勉原创奖对我国文史哲著作提出“见解新颖、观点独到、填补空白、载入史册”的高标准、严要求。本月，经海选提名、专家推荐、学者票选、问卷测评、同行审读等环节之后，海内外21位著名人文学家在丽娃河畔对入围参评的14部作品，进行公开讨论、实名投票。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了解到，最终，陈平原的《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与李伯重《江南的早期工业化（1550-1850）》、倪梁康《自识与反思》、邓小南《祖宗之法：北宋前期政治述略》、刘跃进《秦汉文学地理与文人分布》一起，按得票多寡排序而出，并经公示无异议，各获20万元原创奖励。

【新闻链接】

第一届思勉原创奖获奖作品（2011年）

田余庆《东晋门阀政治》

项楚《王梵志诗校注》

裘锡圭《文字学概要》

杨国荣《道论》

第二届思勉原创奖获奖作品（2013年）

李泽厚《哲学纲要》

阎步克《品位与职位——秦汉魏晋南北朝官阶制度研究》

张涌泉《汉语俗字研究》

罗宗强《隋唐五代文学思想史》

第三届思勉原创奖获奖作品（2015年）

傅璇琮《唐代科举与文学》

茅海建《天朝的崩溃：鸦片战争再研究》

葛兆光《中国思想史》

张世英《哲学导论》

陈来《仁学本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