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场名为“无现金周”的活动和一个新型零售超市“盒马鲜生”让马云再一次成为焦点，确切地说，是将“无现金”这个概念推上了风口浪尖。

连央行也被迫发声。

夏季也有了“双11”？

8月1日到8日，支付宝和微信打造了一场覆盖范围空前的移动支付营销战。支付宝等第三方支付平台一方面与线下商家签订协议，约定移动支付需达到的返现门槛；另一方面，告知消费者用第三方支付软件付款就有机会“抽黄金份额”“免费坐公交车”……这样一来，“无现金周”简直成了商家和消费者的集体狂欢节。有互联网行业人士不无夸张地说，这次的支付宝“黄金周”，其意义类似七八年前的“双11”。

虽然支付宝在7月31日的微博推广中写道：“我们鼓励多用支付宝，也绝对尊重大家用现金的选择，请商家们任何时候都不要拒收现金”，但有些商家却被因为拒收现金被顾客投诉。阿里巴巴的线下连锁超市盒马鲜生就是其中的一家。

上个月，马云亲自到访上海金桥的盒马鲜生，现场品尝食物并大赞美味，吃完了还不忘打包上飞机，将这个知名度刚刚打响的品牌真正推向了大众视野。其实，盒马鲜生拒收现金的情况在去年就曾被曝光，但这次却引发了更加激烈地讨论。

迫于压力，盒马鲜生迅速回应称，目前13家门店均有“现金代付”通道，顾客可将钱给店员，店员用手机APP代为消费者结账。然而，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实地探访发现，改进情况不如官方回应那么乐观。

记者在位于大宁音乐广场的盒马鲜生会员店看到：店内的广告牌、墙上随处可见盒马App的二维码，鼓励消费者扫码、下载；收银区的六个柜台中，仅有一个提供“现金代付”服务。

在提出要求现金付款时，收银员告诉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虽然可以付现金，但是不能享受某些商品的会员价，“18日到20日这三天，店内有些商品还能买一赠一，你要是没下载App,就等于付了两倍的钱啊！”收银员一再介绍下载App的好处。

记者还在服务中心墙面上的告示中了解到，首次下载App，还能获得新会员福利，即分门别类的代金券，这些代金券当然也只能在使用App付款时才能使用。

大宁音乐广场店的服务中心挂着“顾客心声”（写于2月），希望能增加现金支付通道

而当记者来到位于田林东路汇阳广场的盒马鲜生会员店，却发现这里至今仍未提供任何现金支付通道。记者提出需要用现金付款，收银员有些不悦：“我们这儿没办法用现金。”

田林东路店仍然没有现金支付通道

街头艺人的小盒子暴露了一个秘密

商家拒收现金的现象早已有之，盒马鲜生绝对不是第一家。今年年初，著名教育培训机构新东方已不接受现金支付了。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便利店、小商铺、菜市场，几乎每一家都有自己的付款码，现金的使用频率似乎越来越低了。

更为戏谑的例子要数泰国《曼谷邮报》7月20日刊登的一篇文章，作者亚当·明特称其最近在中国南方深圳的一次旅行中，在地铁遇到了一名街头艺人，他面前摆着两个小费罐：第一个装满硬币和纸币，第二个则是一个贴着二维码的小盒子。作者还评论说，这简直是又聪明又简便的方式——去年中国的移动支付达到5.5万亿美元，同时也可从中窥见未来。

中国人民大学、民调公司益索普和腾讯联合进行了一项调查，详细介绍中国移动支付渗透率。报告称多达84%的受访者认为只要拿着手机，不带现金一点没问题。报告指出，无现金化的趋势也发生在大城市之外，东莞、佛山都进入智慧生活指数榜前10位，智能城市正在缩小中国的城乡差距。

然而，“无现金”在不同年龄段的人群中被接受的程度也有所不同。这份报告显示，年龄越低的人携带现金数额越少。1960年代生人平均携带现金557元，90后仅为172元。

同样的，记者在采访中也能感受到两种不同的观点。刚刚退休的市民王女士的想法和近日对“无现金支付”提出质疑的两位知名教授的观点相似：“现在到哪里都要用手机应用，买东西、打车都是线上支付，总是在出新花样，我们毕竟学习能力不如年轻人，再说了，对在线付款有些不放心啊。时间长了就被迫落在时代后面了……这不公平！”

然而，这些在年轻人眼里当然都不是问题。一位不愿具名的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对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说，以前用支付宝、微信支付纯粹是因为方便，而且周围朋友都用，但是近期的一件事让他觉得，现金真的有自身的弊端。上周在浦东张杨路某体育中心的游泳馆游泳，因为没带健康证，工作人员告诉他可以临时买一张。但前提是，游泳门票可以用支付宝付款，买健康证的钱只能付现金，租赁漂浮板也必须用现金支付。当时他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必须用现金，事后想想才觉得，线上支付还有一个优势在于便于监管，因为所有的支付都可以在网络上留下交易数据，便于“追根问底”。

印度要和西方国家比试，莫迪你累吗？

其实，这场讨论不是最近才开始的，早在今年全国两会上，加速无现金社会建设就已经是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热议的话题了。支付宝在年初也推出一系列举措，并喊出口号：希望用5年推动中国进入无现金社会。在这方面，一些欧洲国家走在前列，比如丹麦、瑞典等国，都在积极推行无现金交易。

丹麦政府自2016年起便已基本进入“无现金社会”。丹麦政府从2016年开始实施“无纸币政策”，除了医院、药局与邮局等机构外，所有零售商家，包括加油站、服饰店和餐厅等，都已取消收银机，只接受使用信用卡或手机移动支付等电子货币服务。甚至连教堂旁都设置刷卡机，以便教友捐款。为了让“无纸政策”更进一步，在与各大银行协商后公布政策，丹麦从今年起，将不再接受跨行支票的付款及转账。

另一个北欧国家瑞典也紧跟趋势。瑞典央行副总裁表示，央行可能推出电子货币，成为第一个创立自己的虚拟货币的主要央行。根据斯德哥尔摩KTH皇家理工学院技术研究人员观察，瑞典有望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无现金社会。

还有一个较为典型的例子来自亚洲国家——印度。印度总理莫迪为了推进“无现金社会”真是够拼的！他先是在去年11月宣布面值为500和1000卢比的纸币作废，同时发行新版纸币，以打击国内猖獗的腐败和黑钱交易。结果，新版钞票供应短缺导致印度人几乎每天都得排队换钞。

接着，印度财政部还公布了一揽子政策，优惠力度比我们的支付宝、微信都给力。规定使用电子支付的消费者，可以获得0.75%的燃油和10%的收费站折扣；城市轨道交通月票或季票给予0.5%的优惠；在线购买火车票可免费获得100万卢比的意外保险，并在预订车上餐食和车站休息室时获得5%的折扣；在线购买保险也可获8%-10%的保费折扣等。

莫迪还不忘时刻利用各种平台为无现金交易摇旗呐喊。在新德里参加推动数字交易的“DigihanMela”活动时，呼吁民众进行无现金交易；在推特发文说，转向数字化交易，可以终结腐败。

印度官员透露，政府还拟订计划，强制工厂以支票或转账的方式支付工人薪水，而非以现金支付。

然而，正如我们在讨论中遇到的难题一样，很多国家在推进“无现金社会”的进程中，的确遇到了挑战。以印度为例，该国只有15%的手机用户可以接入互联网，这些人也多集中在城市。这意味着，在这次变革中，农村和低收入群体可能又一次被落在后面。

英国《卫报》报道，英国伦敦部分商店和咖啡馆也拒收纸钞和零钱，但民众口袋再没有零钱留给乞丐、街头卖艺人、摊贩和教会奉献箱。

即便在瑞典，民众对于无现金支付的热衷程度依旧相差很大，北方乡间老人就不擅长科技。瑞典还掀起过“现金崛起”行动，主要支持者是全国退休者组织，要求确保老年人仍能从银行存取现金。

无现金？还是非现金？

之前有传言称，央行总行近日对各分支行下发通知，要求纠正和引导第三方支付的无现金活动。央行相关部门负责人回应此事时表示，从未下发过这样的书面通知。至于网传的“央行武汉分行约谈蚂蚁金服公关部负责人”，也只是武汉分行口头与支付宝进行沟通。央行的态度是，对于市场推广活动不做干涉，但不应有不收现金的行为。

对于拒收现金的行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币管理条例》第三条有明确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定货币是人民币。以人民币支付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的一切公共的和私人的债务，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拒收。近日，央行也明确表示，在任何一个场景里，如果只有一种支付形式存在，一定是国家主权货币——人民币。而拒收银行卡、第三方支付等并不违法。

如果说“无现金支付”总是让人有一种现金全都消失了的误解，那么将“无现金支付”改为“非现金支付”也许更为妥当。“非现金支付”是否会成为未来中国金融的发展方向呢？据解放日报·上观新闻梳理发现，央行是希望移动支付用正确的宣传方式发展，和现金各自发挥作用。各级政府一直在这条路上探索。

早在1988年国务院常务会议上，《现金管理暂行条例》通过，其中就明确提出“减少使用现金”。今年3月5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作政府工作报告时指出，推动互联网深入发展，促进数字经济加快成长，让企业广泛收益，群众普遍受惠。这是“数字经济”首次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8月4日央行下发文件，明确要求非银支付机构网络支付业务由直连模式迁移至网联平台处理，还给出了最终时间为2018年6月30日。网联这一专为第三方支付机构服务的支付清算平台的成立，凸显了监管部门加强对第三方支付机构资金流向等监管的决心。

地方政府也在紧锣密鼓筹划中。今年6月28日，天津市和蚂蚁金服签署合作协议，宣布共同推进天津无现金城市建设。值得一提的是，天津是第一个加入“无现金社会”的北方城市。预计今年内，将逐步实现交通、医疗、教育、社保等领域的无现金化。同时，天津12家机构和企业宣布加入“无现金联盟”。同样是6月28日，福州市无现金支付推进大会举行，意在推进福州建设无现金样板城市，并向全省推广。

“推行金融的信息化和电子化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是市场优化的结果。央行一直朝着金融货币安全、便利的方向去努力，但是否用现金不是任何人能随便规定的。” 中国人民银行研究局首席研究员邹平座说。据统计，2015年我国60岁以上的人口已经达到2亿多，而这部分人中大多都不会使用智能手机。邹平座表示，在农村地区和中老年人群中，现金支付仍是重要的支付方式。显然，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多种支付结算方式将继续共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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