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为书狂”的日子,见证着少年的青涩与青春的饥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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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8-20 07:50:42

一年一度的上海书展又开幕了,作为一个喜欢买书看书的人,观展是必须的。漫步在上海展览中心书展主会场,满目书页飘香。看到“我爱读书、我爱生活”的书展主题,思绪会忍不住回放,想起当年为买书、为看书而“疯狂”的往事。

第一次买书,是在上小学一年级时。刚认识几个字的要好同学不知怎么就相约去新华书店买书。当年,闸北区的书店不多,离居住地最近的书店在老北站的宝山路上。那天下午不上课,我们几个吃好中午饭不久就一起出发,从沪太路走到大统路,穿过中兴路,拐进永兴路小菜场后,便一直前行,途中穿过长兴路、共和新路、育婴堂路、和田路、会文路、公兴路……到鸿兴路右转弯不多远,到了宝山路近虬江路的新华书店。

那时的书店都是不开架的,要买书须隔着玻璃柜台自己找,再让营业员拿出来后直接付钱。那天,我花了一角六分“巨款”,选了一本“小人书”《刘文学的故事》,高高兴兴赶在父母下班前回到家里,一个来回两三个小时,也不感觉累。

晚上睡觉后,母亲在我换洗的裤袋中翻出了一张购书发票,知道我一个八岁的小屁孩竟跑了那么远的路去买书,非常担心和生气,连夜把我叫醒,狠狠教训了一通……

第一次看小说书,是在上小学二年级时。那天,偶尔在隔壁邻居的饭桌上,看到一本崭新的书,彩色封面和《烈火金刚》四个潦草字吸引了我的注意。好奇心驱使我打开书页,看了前言中几句话,感觉写得非常好,便提出“借给我看看”。邻居是在上海铁道学院读书的大学生,带着“你看得懂吗”的怀疑目光,勉强答应了我的请求。把书拿回家,我认真看了起来,虽然不认识的字很多,但连猜带蒙,还是读懂了大致情节,“史更新拼刺猪头小队长”“肖飞买药”等章节让我看得激动不已。

知道书里有这么好看的故事,从此便一发不可收,开始了“我为书狂”的日子,觅书、借书、看书几乎成了我课余生活的全部。当时囊中羞涩,买书又不方便,看书基本靠借。为此,我喜欢与年纪比我大的邻居交往,谁家里有书或借得到书,就经常想办法去“蹭”。借到书后,急吼吼冲回家,不管不顾,白天连着晚上看。有的书借到后,“上家”限时限刻要求归还,为抓紧时间看完,吃饭、如厕时都手不离书,为此也未少挨父母责怪。

“文革”开始后,学校不上课,看书时间多了,但要借到好书却很难了——这时,很多小说书成了“大毒草”被批判,新华书店里则少有喜欢看的书卖,学校的图书室都关门了。民间私底下互借传阅书籍要“偷偷摸摸”,像搞“地下活动”似的,借到的书,很多还没封面、封底或版权页,常常不知书名和作者是谁。不过,这对喜欢看书的人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能借到书,无论古今中外,不管什么书,我都会读得津津有味。

说来也怪,整个学生时代是“书荒”最严重的年代,却也是我看书最多的时段。其间看过多少书,没有统计过。上世纪八十年代,当青工补课时重读经典,发现很多“著名”的书小时候都看过,《三国演义》《西游记》等,我看的还是繁体字竖排本。当然,看得最多的还是新中国成立后出版的那些“红色经典”,对我三观形成影响最大的也是这些书籍。印象特别深的是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写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主人公保尔·柯察金的故事和那句“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劣、生活庸俗而愧疚”的名言,激励我努力奋发了好多年。

在“缺书少文”的年代,我还干过“抄书”的傻事。借到好的书,看到好的“段子”,如果时间允许,会大段大段将文字抄录下来,英雄日记、名人名言、唐诗宋词以及美文佳句很多都抄写过。有一年暑假,一位老师借了本《成语字典》给我看,我冒着酷暑躲在家里抄,竟将大部分成语连同注释一起抄了下来,当工具书用。直到1973年春天,在市郊罗店公社学农劳动时,在镇上新华书店看到新版发行的蓝塑料封面《成语字典》后,我立即花五毛钱人民币买下,才替换了那本“手抄本”。

参加工作以后,有了工资收入,逛书店、买新书、读新作的自由度就大多了。此时,上班途中的共和新路中华新路交界口附近,有了一家新华书店,而四川北路、南京东路、福州路、淮海中路的各家书店亦是我工余经常光顾的地方。我还利用工作之便与新华书店发行组的一位团干部成了朋友,互通有无,为购书“开后门”行了不少方便。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恢复出版发行世界名著,我也曾是排队抢购的众多“文青”之一,疯狂恶补读了好多本外国小说,知道了许多名字拗口难记的外国文学巨匠的大名、巨作和他们的奇闻逸事,还斗胆将法国作家莫泊桑的短篇小说《项链》改写成剧本,作为参加区文化馆业余创作学习班的作业。上世纪八十年代,武侠小说风靡时,金庸先生的一部《射雕英雄传》看得我如痴如醉。1985年夏天,去杭州屏风山疗养院疗休养,我也带上两本厚厚的武侠小说,就在行驶于国道上的大客车上,不惧颠颇,捧书读得不亦乐乎。

年资增长,“迷书”的热情在渐渐消退,我对以后出现的“言情小说热”“官场小说热”等虽然也曾跟风,但迷恋程度已大不如前。近些年,网络文学异军突起,那些悬疑言情会“穿越”,梦幻仙侠获“重生”的小说数量很多,但接触得却很少了。

实事求是说,现在逛书展,更多看的是热闹,感受的是氛围,在海量书籍充满书市、阅读方式多元方便的情况下,像我们年少和年轻时代那样疯狂迷书的现象,还会在我们后代身上重现吗?

本文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栏目主编:伍斌 本文作者:胡伟祖 文字编辑:伍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