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脚下的“新胡杨”

发布时间:2008-06-30

天山脚下的“新胡杨”  

——记第五批上海对口支援新疆干部

本报记者  袁祺

踏上这片古老土地的第一步,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遮天蔽日的昏黄沙尘,十米之内难辨人影。第五批上海援疆干部领队、担任阿克苏地委副书记的吴成告诉记者,像这样的扬沙天气,一年里要占到阿克苏地区近一半的时间。沙尘最严重时,肉眼可见度为零。

天山脚下的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阿克苏地区,是千年前的古龟兹国所在地。茫茫大漠,曾埋葬过无数久远的西域文明;而在过去的三年里,由上海派出的56名援疆干部,就是顶着这亘古不息的风沙,播撒在这浩瀚的戈壁滩上,就像是天山脚下的“新胡杨”。

三年时光,转瞬即过,这56名申城的好儿女,即将完成支援边疆的任务。然而,在他们身上,记者看不到一丝盼望回乡的急切,援疆干部们想的、谈的和做的一切,仍然和过去一样,只有他们在阿克苏的项目和工作。

融入,感受骨肉民族情

从水土温润的东海之滨,来到广袤、干燥、一天日照时间超过16个小时的西北地区,无疑是对援疆干部们的一次重大考验。无论是从生活环境还是地理气候而言,上海和阿克苏都处于截然不同的两端。担任阿瓦提县副县长的宋正告诉记者:“初到阿克苏的援疆干部大多是怀着惴惴的心情踏上工作岗位的。地处边疆,又是少数民族地区,如何适应环境,成为摆在面前的第一个大问题。我们只有全心把自己融入当地的氛围。”

阿瓦提县承担着上海对口援建“白玉兰”行政村中相当重的任务。旧村改建,除了政府出资帮助外,也需要村民们自己出一部分资金。有一些农牧民一开始对此表示不能理解,在改造中并不积极。“老百姓是要看实效的,我们只要做了实事,群众就不会不支持。”宋正和县委其他干部一起,组成四个工作小组,冒着沙尘和烈日,每天分头下乡向村民们解释政策、解决实际困难。在县委的努力下,一部分老乡率先搬进了干净、漂亮的新房。宋正笑着说,“看见了与老屋天差地别的新居,这下是没有搬的群众急了,整天来催着我们早日给他们动迁。”

担任阿克苏市副市长的陆恒炯告诉记者,有一天,一个刚考上高中的维族女孩找到分管教育工作的他,流着眼泪诉说了父母离异、母亲独自抚养自己和妹妹、无力承担高中学费的情况,希望政府能够予以减免。按照规定,调查属实后,他们减免了女孩的学费。就在他已将此事淡忘之际,一天上班时,却在门缝下看到一封塞进来的信。它正是那维族女孩写的:你是个好领导,我将来长大了一定投你一票。女孩真情的话语,让陆恒炯感动了很久。他说,在任期间,无论是联系上海投资700万元兴建的两座地区一流的双语幼儿园,还是投资1400万元建造地区二中的白玉兰楼,都不如女孩的这封来信让他记得深。

援助,第一原则是民生

在阿克苏市中心,一座崭新的天蓝色五层小楼,吸引着人们的目光,这就是即将投入使用的阿克苏地区妇幼保健院。阿克苏地区卫生局局长王新苏告诉记者,这座上海援建的妇幼保健院的落成,结束了阿克苏地区长期没有设备齐全的专业妇幼保健院的历史。

担任地区妇幼保健所副所长的姚培元说,三年前,他们初到阿克苏时,原有的妇幼保健所因地震已成危房。由于地域广大,许多农村妇女都在家分娩,地区的母婴死亡率高达万分之四百,远远超过了正常水平。“改变这种局面,成了我们援疆干部的迫切心愿。”上海出资1300万元援助的地区妇幼保健院项目,很快被提上日程。如今,7000多平方米的保健院不仅拥有同时实施多台大型手术的能力,还将负担起宣传妇幼保健意识、培训保健人才的重任,堪称是阿克苏地区妇女孩子们的“保护神”。

“让老百姓得实惠,是一直回荡在我们心头的声音。”担任地区扶贫办副主任的盛程三,被援疆干部们戏称为“联合村长”。这个外号,来自他所负责的建设项目——上海在阿克苏地区温宿县、阿瓦提县和阿克苏市援建的9个“白玉兰”行政村,上海援疆10年来首次在新疆援建整村推进的重点扶贫村项目。

走在温宿县依干其乡布隆克瑞克村新建的葡萄长廊下,沁心的绿意,让人忘记了西部猛烈的阳光。长廊两旁一幢幢崭新的带有维吾尔民族风格的住房,记录着援疆干部三年来的心血。走进村民托户提老爹家,窗明几净的新房前,是新盖起的牲口棚,而屋子旁边则是自家分到的一亩五分地,刚播下的红枣正在发芽。

盛程三告诉记者,三年前,摆在援疆干部们面前的村子可不是这样。村庄的房屋破旧杂乱,村民们大多住的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土打垒房子,吃饭、睡觉都和家畜混杂在一起,传染病发生率很高。为了切实推近重点扶贫村的建设,盛程三坚持每10天都到39个自然村去检查一次工程进展,检查一次,就要花上整整三天,2007年一年,他跑了超过70000公里的行程。在援疆干部们的共同努力下,如今,布隆克瑞克村的162户村民全部住上了新建的抗震安居房,户户实行了居住区、养殖区、种植区的“三区分离”,家家都有稳定的庭院收入。三年里,上海对口援建的9个行政村的39个自然村新建抗震安居房1363套,改造和修建抗震房350多套,全部被地区列入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示范点,占到地区新农村建设总数的69%,有力地推动了边疆地区的新农村建设。

播种,洒下希望在边疆

夜里11时,记者遇见了担任阿克苏地区第一医院副院长的王剑云,他刚从阿克苏市郊的一家医院赶回来。去年,他向医院提交了《关于建立阿克苏地区第一人民医院集团的项目建议书》,这一计划将开创西北5省区建设医院集团的先河。从那时开始,除了日常的工作和手术外,不间断地到各个分院蹲点、考察、制定合并计划和方案,占据了王剑云绝大部分的时间。“我不一定能看到集团最终的建成,但我们拥有了一个开始。”他说,自己最想做到的,是把东部发达地区的发展意识带到阿克苏。

“我们经常问自己,进疆为什么、来疆干什么,但最重要的一句话,还是离疆留什么。”吴成告诉记者,当2005年,56名援疆干部刚到新疆时,他们就知道,自己在疆只有短短的三年时间。“造一栋楼,只能改善一时;如果让新的制度、新的知识、新的意识在阿克苏扎下根,其长远的影响就将不可限量。”

担任温宿县教育局副局长的赵国兴告诉记者,他刚来时,温宿县学校的危房率,在阿克苏地区是最高的。他笑着说,援疆的第一年里,为了改造全县学校的危房,上海在一年里向温宿投了655万元,他就一个一个学校地看着图纸监督施工。与此同时,许多农村的学校还要面对师资不足的问题。缺老师,课不够上,只好让学生们扫地、做广播操。赵国兴千里奔波,联系了上海的三所学校,一一和温宿的学校签订了对口帮助协议,定期派老师来支教的同时,也组织当地的教师前往上海培训。有的贫困学生不但付不出学费,就连到学校来上课的路费都没有,赵国兴和教育局的领导一起,想尽办法凑来资金发放路费。“让更多的孩子们想读书、能读书,就是为边疆的未来发展多加一分力量。”

谈起在阿克苏的工作,援疆干部们打开话头就没个完;然而,谈起自己的家庭,他们却变得沉默起来。

领队吴成的母亲,在2005年底不幸去世,他不仅不在母亲身边,为了怕影响刚到边疆的大家的情绪,他连黑纱都不曾戴过,只将伤痛深深埋进心里,至今绝大多数人对此仍一无所知;担任地区师资培训中心副主任的曹履军,妻子一年内连续遭遇丧父、病休、骨折三次不幸,他却不能在身边照顾;担任温宿县县委常委、副县长的朱成杰,岳父在他援疆过程中去世,为了县里的招商引资工作,他放弃了看老人最后一眼的机会……这样的故事,在援疆干部中还有很多。陆恒炯告诉记者,援疆三年,牺牲最大、大家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各自的亲人。

然而,当问到援疆最深刻的感受时,记者听到最多的,却依然是“无悔”二字。56名上海第五批援疆干部,就像56棵沙漠上的胡杨一般,把根深深地扎进了边疆广袤的土壤里。他们说,即使回到了上海,梦里萦绕的,仍将是阿克苏——这永远的第二故乡的土地和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