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台湾街头时,总会有故地重游的沧桑感,哪怕你是第一次来到这片土地。
扑面而来的繁体字,以大陆各城市命名的道路,甚至一座庙宇、一段广场舞、一丬鲜活的菜场……凡此种种,都让人感受到台湾与大陆一样,处处蕴含“中华风”。
一、
民国时期第一任司法院长王宠惠的儿子王大闳,与贝聿铭先生是同窗,5月底在台北去世。我原本没有安排景点行程,这次,特意参观了“中山纪念馆”,向中山先生以及王大闳本人,表达我的敬意。
1966年,王大闳设计的纪念馆图样入选,但是,由于设计有些现代化,不符合当时台湾地区推行的“中华文化复兴运动”,最终在屋顶上添加了中国建筑特色才通过。还有一种说法的版本是,蒋介石要求王大闳设计成清朝建筑的式样,但王大闳说,“中山先生的革命目的就是要推翻满清”,不同意这样做,最后把屋顶设计成文官帽子的样式,得以通过。
无论是哪种说法,最终呈现在世人面前的,就是眼前这座气势恢弘、庄严大气的建筑,极具中国风格与中国气派。高耸入云的台北101大楼,与它则形成传统与现代的反差。
漫步街头时,台湾朋友略带歉意地说,除了一些纪念馆和现代建筑外,大陆很多朋友都说台湾的民居老旧……我说,不,在我眼里,尽管普通人家的住宅老旧,可是它们很有韵味。
有时想想,历史总会开一些玩笑,当年当局一些决策,尽管未能让台湾的建筑“以新汰旧”,却也因此保留了原汁原味,使我们得以一窥当年风貌。令人感慨的是,这些经过岁月洗礼的老旧建筑,因仍然有人居住而显得更加生活化。对比之下,大陆一些内陆地区尽管“修旧如旧”,重新恢复了老建筑的风采,却因无人居住而门庭冷落,变成了老旧建筑展览场,失去了鲜活灵动的生活氛围。
台北的街边,因此常常会看到历史的痕迹。这些如烟的历史,在在与大陆有着万千联系:傅斯年题写牌匾的“大陆书店”(专售音乐类书籍)、成立于清末时期的“中华邮政”、荣毅仁堂弟荣鸿庆任职董事长的上海商业储蓄银行,以及该银行全资下属的“中国旅行社”……
中华风,是体现在历史和建筑等表象中的人文情怀,删不掉。
二、
中国的古代典籍里,不乏礼仪的内容。千年流传下来,既规范着待人接物,也成为一种交往艺术。
每逢佳节,台湾高铁站里的广播总会问候旅客:“亲爱的旅客您好,今天是端午节。高铁XX站全体员工祝您端午节快乐。”据我所知,在七个节日里,台湾高铁都会有类似的广播。这七个节日是:元旦、春节、端午节、母亲节、父亲节(台湾是8月8日,谐音“爸爸”,但这个日子在大陆就确定下来了)、中秋节、圣诞节。
在“民以食为天”的农业社会中,“吃”是排行第一的主题。而随着时代变迁,这个主题至今依然发酵,在味蕾间传递着中华传统文化:春节的团年饭、端午节的粽子、中秋节的月饼……更加值得称道的是,台湾依旧保留了慎终追远的传统。
一位台湾朋友告诉我,拜拜(祭拜祖先或神明)不仅是在清明节时,春节以及其他一些节日里,也都会祭拜祖先。另一位台湾朋友则说,每逢春节,家里的晚辈都要向长辈行跪拜大礼;此外,台湾官方每到春秋两季,还要分别举行“春祭”与“秋祭”……对此,我们是否应该有所思考?
担心丢大陆人的脸,我在台湾时,不敢高谈阔论,不敢随时吸烟,甚至竟然因此改掉了说脏话的习惯:在人情味充足的社会里,你不得不使用更多的“谢谢”来表达自己、回馈对方,也不得不融入这个人与人之间洋溢着信任、感恩心态的社会,并且也开始信任与感恩他人。
中华风,是传承千年的文化修养与文明风范,抹不掉。
三、
在台湾光复时的“中山堂”内,一位老年讲解员热情地给我讲解一位已故画家的画作。当我看到一个生僻字询问他为何字时,他脱口而出:“我们中国人历来都是从偏旁推测字音……”
我们中国人!
在如今的台湾,自称“中国人”的人,恐怕是越来越少了,而且,也都是老年人居多。在“国军英雄馆”内,几位老兵一边乘凉,一边兴奋地跟我描述他们去大陆后的所见所闻以及今昔对比。对他们而言,称呼对岸为“大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完全不用考虑。可是,他们都已经80多岁,步入了风烛残年。
也许是为了让我开心,一位80后小姑娘真挚地对我说:“我挺想统一的。”
“为什么?”
“我说不清,但统一以后可能不一样。”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觉得台湾当前的社会状况出了问题:尽管经济数据连续跃升,股市万点记录已经保持了13个月,薪资所得增加了3%……但是,人们的内心仍然苦闷,无法确切地知道未来。这不是小姑娘一个人的感受,在台湾的10天内,我与10多位朋友聊天,几乎每个人都这样认为。
在台湾,潜藏着坐井观天的人,深埋着敢怒不敢言的人,充斥着以二元对立意识看待自己人的人……但也有很多人,无论男女,仍然勤奋、努力,向往着观察大千世界,感受时代脉动。在我认识的一些台湾女性朋友中,不乏这样的人,他们丰富着自己的生活和视野,不断向自己发出挑战——如同我们身边每一个努力的人一样。
无论正反,无论怎样看待两岸,其实大家使用的,都是“我们中国人”的思维方式。
中华风,就是渗透到骨子里、浸润在气质里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去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