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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水杯引发的校园欺凌案,竟然持续近十年:胜诉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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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殷梦昊 2018-05-17 19:47
摘要:庞大的欺凌群体中,每一个人都是“持刀的屠夫”。

胜诉后的王青本想息事宁人,拒绝了多家媒体采访,但最新的一轮舆论风暴让她的想法改变。

 

近10年以来,温岭中学08级学生王青高中退学、复读、结婚、生子,关于“神女”的谣言从网上到网下从未止息。2016年,网上再次出现一篇造谣其卖淫的文章。去年10月,王青起诉文章作者、带头网络诽谤的校友蒋磊。今年4月12日,浙江省温岭市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认定被告捏造损害他人名誉的事实,在信息网络上散布,情节严重,其行为已经构成诽谤罪,判处拘役3个月。

 

蒋磊创建贴吧,几十个会员都是自己的小号,其中几个与王青账号姓名、头像高度相似,专门用于模仿当事人口吻进行污蔑。

 

采访王青的时候,她已经连续挂水多日。由于常年身体虚弱,两次采访就让她迅速病倒。妆容还和平常一样精致,但她始终不肯摘下口罩,只露出漂亮的眉眼。这是她每天出门的习惯。

 

“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恨谁。似乎每个人都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但是他们加起来的力量,却让我崩溃。”王青剧烈咳嗽着,努力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讲述被校园欺凌改写的人生。  

 


整容、炫富、男友成群?

 

就连王青也觉得自己的故事很可笑:“无非是一帮人挤兑一个人的滥俗剧情。”毕竟,这场跨越近10年的风波,导火索只是一个水杯。

 

2009年2月,王青的两位男同学课间玩闹时打碎了她的一只水杯。同桌在边上开玩笑说“这杯子要三百万”,其中一位男生说要赔偿。王青谢绝,说杯子只是地摊货,不值钱。

 

事情传到贴吧,变成她“自称杯子要三百万”。王青解释自己没说过,但班上的几位男生还是一口咬定:“就是你说的,我们都听到了,不是你还有谁?”

 

由一只杯子引发的人身攻击就此开始,贴吧里出现针对王青的讥讽。有人说她长相丑陋,“龅牙像凤姐”;有人说她家境贫困,衣着寒酸,用的是一两百元钱的老人机。

 

其实王青家中原本富裕,父亲生病导致破产。她被送到爷爷家,成了留守儿童,小学、初中都是在镇上读的,成绩一直是年级前三。因为性格外向开朗,王青的人缘一直不错。

 

就在她考入温岭市最好的高中后,一切都变了。新同学们普遍家境好,大家聊到衣服、手机时,她插不上话。“有同学说看我气质像有钱人,我听后心想,你不知道我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她说。

 

落单的王青喜欢在QQ空间里说说写写。其中一篇文章的标题为《不要忘记自己是贵族》,灵感来自母亲的一番话:我们人穷志不穷,哪怕家里再困难,只要精神上高贵,我们就是贵族。“她说这话,是鼓励我靠读书去改变命运。”王青说,尽管当时文笔稚嫩,但最初这篇文章得到的都是正面评价。

 

水杯事件让她惊慌,“简直像被剥光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拷问一般”。她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绝对不能让同学知道自己家境不好。

 

一旦被议论,不愿服输的王青都在帖子下反驳。她辩解称自己“衣服经常买”“不想影响学习才用老人机”,还把企业家的舅舅搬了出来:“XXX是我的舅舅,是X市某X行业的大人物。”好事者上网一搜,确有此人,贴吧又是巨量讨论。

 

回头来看,她承认自己的做法确实有问题。“如果时光倒流,绝不会在那时和一帮好事者抬杠。简直是越描越黑。”

 

王青的言论几经传播后全被曲解——口腔正畸被传成“整容”;为反驳暗恋某男生而说的“我怎么会喜欢他,我不缺男朋友”被传成“自曝男朋友成群结队”;为抵抗嘲笑所辩解的,则成了“无缘无故地炫富”。

 

一则帖子将事件推至高潮。“高一(9)班出了一个神奇的女子,自称所用茶杯三百万,自称父母年收入几亿,小学就整容,男朋友成群,却貌如凤姐,衣着老土,用老人机,真是神一样的奇葩女子,简称神女。”

 

当天,几千名学生跑到教室外围观传说中的“神女”,其中不乏附近学校的初高中生,带了手机的都打开闪光灯拍照。她的同学居然开始“收门票”,嚷着围观“神女”多少钱一次。王青趴在桌上不敢抬头,随后被班主任带到办公室躲避。接连两天,她都不敢来上学。

 

“她的教室外面水泄不通,楼上楼下的走廊全挤满了人。”一位07级女生告诉记者,自己在对面教学楼上课,对场面之壮观至今印象深刻。另一位男生也证实,当时大家“就像在看批斗会”。也在那天,无数人蜂拥至王青的QQ空间,复制转发那篇《不要忘记自己是贵族》,极尽嘲笑之能事。

 

进入高二,王青时常被不认识的人找茬。一位高三女生曾在教室门口堵住她辱骂,王青跑开,对方一直追到厕所,拳打脚踢,并用手机拍照发到网上:“快来看,这就是神女三千万的鞋子!”

 

“我被她扇了几十个耳光。”两年前,王青在网上写下这段遭遇,该女生看到后私信王青,认为其夸大其词,说当时只“扇了两个巴掌”。王青肯定自己绝不会记错:“不是2个,是一秒钟一两个的速度,连续几十个,不然也不可能被打肿,以至于我爸找到学校讨说法。”

 

当着父亲和校长的面,王青指认了打人的女生,但对方不承认。没有证据,事情不了了之。    

 


“一个巴掌拍不响”?  

 

王青旁敲侧击地试探父母,希望能转学,但他们并不愿意女儿离开温岭师资最好的学校。“成绩好就可以了,别的不重要。”“如果同学不喜欢你,你应该找找自己的原因。”“为什么人家不针对别人,就针对你?”

 

“一个巴掌拍不响”是她听过最多的教训。她也一直反思自己,甚至尝试着融入欺凌者群体。看到几位颇有威望的学校贴吧吧务人员发帖,她硬着头皮留言、点赞,“他们不会因为我表现友好而接纳我,反而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贱?’”

 

几个关系不错的女同学很快都与她撇清关系,原因是“你太红,我们怕影响自己”。

 

因为得到的善意太少,某位下雨天为她撑伞的陌生校友,她铭记至今。“估计他不知道我就是‘神女’吧?”

 

也有少数学生支持王青,但很快被集体孤立。王青在重点班的朋友因为主持公道被骂“脑残”,还被嘲讽和王青有不正当关系。一位初中生因为在网上帮她说话,被起了个“神娃”的外号,和王青合称“神族”。

 

刚进班级时,王青排名前五,还在校庆时代表班级在百米长卷上留下名字。后来她的成绩迅速退步,班主任找她谈过几次话,表达担忧,希望她打起精神好好读书。“但我真的有心无力。”王青说。

 

这时,“好朋友”谢宏出现。“他说相信我是被冤枉的,希望跟我做朋友。”王青很感动。两人经常网上聊天,直到谢宏提出“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裸照吗”,她犹豫了。但他说只是看一看,绝不会发出去。虽觉得不合适,但王青还是发了一张内衣照。“别说是要张照片,就是让我赴汤蹈火,我也去。”

 

谁料谢宏转头就把照片发到温岭中学贴吧,说“卧底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不用装了”,被大家赞为“英雄”。这导致多年以来,校友间一直流传“王青不知羞耻,喜欢发裸照”,那张照片也不时就被贴出来。

 

去年,她在QQ空间里再次遇到谢宏,留言质问此事。对方回答:“你要记一辈子啊?小时候调皮。”

 

王青出现抑郁倾向,几度自杀未遂。第一次是2010年5月,她趁家里没人,关好房门,打开煤气瓶放了两小时。一整瓶煤气被放空,她却没死。随后,她整理好书包回到学校——“那个地狱”。此前,她在课堂上多次用铅笔刀割破手,同学们看在眼里,无人制止。  

 

父亲赶到学校询问,母亲边哭边骂她为什么不爱惜生命。她一言不发,被舅舅带去医院做脑部CT和心理测试,医生开了一袋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的阿立哌唑片。

 

消息传开,她在学校的百度贴吧里被说成是精神病。她留言“我好想死啊”,以为这样说,会有人劝慰。事实恰好相反,回应大都是“要死赶紧死”“怎么还不死,快点!”

 

又是一个晴朗的周末,王青吃下40片阿立哌唑片,结果只是几天起不来床。贴吧有了新评论:“这招实在是太太太老套了。”

 

王青自杀的消息传出后贴吧展开议论,回复者“J半仙”为蒋磊。

 

高三上学期,她不得不退学。父亲去学校帮她拿回书包,询问“王青的座位在哪里”,大家都说不认识这个人。

 

最让她心寒的是,自己并没有得到父母的安慰。退学后,王青被逼着去超市打工半年,理由是“家中不养闲人”。“他们一直觉得我是为了逃避学习,是装病,是矫情。”

 

去年起诉蒋磊前,父亲一直泼冷水:“怎么告得赢呢?2万元砸水里了。你看着吧,没结果的。”直到维权成功,她的母亲看到新闻才发来微信说,现在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时我在上班,没有注意到你。”

 

王青很快从微胖变得消瘦,但也更加漂亮。网上关于她外貌的讨论愈发露骨。有人暗恋她,“想和她睡”;有人说她“已经开始接客”。她干脆剪发束胸,只穿中性衣服。2011年下半年,王青在别的学校复读,交了男友,被说成“不自爱”“贱”“脏”。

 

“如果有来生,我宁愿做男人。”王青一直觉得生错了性别,给自己取的微博名叫“王胜男”。   

 


从未谋面的“敌人”

 

王青是后来才有了“校园欺凌”的概念。之前,她没有意识到可以通过法律途径维权,更没有财力,只能一味忍受。

 

在她勉强考入杭州一所中专后,仍有人在学校论坛宣扬她的“劣迹”。好在新学校的吧务很有正义感,一看到人身攻击帖子就删除和封禁账户。对方一连换了好几个账号皆被封,终于放弃。不过,她玩微博、玩知乎还是会被翻旧账。就连生育后,她上母婴网站也照样被攻击。

 

网上如此,网下亦如此。2013年,王青创业,开过两家店,都在生意最好时受到攻击,导致抑郁症复发而结束经营。2015年,她开始玩摄影、帮人拍照,逐渐在网上积累了几万粉丝,偶然被人问到抑郁的成因,才开始写文章讲述遭遇。一些温中校友看到后,指责王青编造故事抹黑母校,只是为了博取关注。不断有人联系她,让她隐去校名。“我没有抹黑,所有言论都有证据支撑。”王青坚持。

 

2016年10月,温岭中学贴吧再次出现一篇题为《退后,我要开始扒皮了!》的帖子,内容不仅曝光王青的姓名、联系方式,汇总“经典”谣言,还附带当年谢宏骗取的内衣照。同样的文章也在知乎专栏出现。帖子在第二天就盖了100多楼,校友回复:笑看神女又作妖。

 

“仿佛又置身于高中校园,被丑恶嘴脸包围。”当时王青已经怀孕6个月,人瘦到只有40公斤,整夜失眠,再次企图自杀。

 

丈夫吴瀚担心出事,去警局报案,但警察说不知发帖人名字就无法立案。去了法院,法院也说没名字没法起诉。吴瀚开始四处打探楼主信息,去年2月找到蒋磊家。

 

蒋磊在宁波工作,吴瀚只见到他的父母。两个老人不断道歉,称会帮着联系儿子处理此事。见老人态度诚恳、家里经济状况也不好,吴瀚心一软,表示只要蒋磊删帖道歉就好。后来蒋磊加了吴瀚微信,说自己“只是一个转发的”,承诺删除百度帖子,但知乎文章作者并不是他。吴瀚信了。

 

“很多人认为网络是虚拟空间,实际上网络是更加现实的社会。你在现实生活里骂人,骂完就过去了;但在网络上骂人会留下痕迹,会被取证。”知乎法律大V、上海正策律师事务所律师林健支持王青维权。

 

去年,王青通过民事诉讼起诉知乎网,网站提供数据显示帖子浏览量达到11万。根据法律规定,网络诽谤浏览量达到5000次以上,或者转发量达到500次以上,就可追究刑事责任。随后她向法院提交了14页人身攻击帖子截图,法院委托公安调查发帖人身份,发现还是蒋磊。

 

直到开庭,24岁的王青才第一次和学长蒋磊面对面。她只知道对方经常带头诋毁自己,一直追着不放。就在起诉前,吴瀚又去过一次蒋磊家,劝其删帖,但对方毫无动作。

 

蒋磊在4次庭审中少有发言,但从头至尾拒绝认罪。他坚持认为自己所写皆为客观事实,说王青真的做过很多丑事,只是年代久远没有证据,还称已和几位校友合写《联名信》,佐证其品行恶劣,最终也未提交。

 

实际上,蒋磊就是当年学校贴吧管理员之一,擅长黑客技术,会一次性生成几十个小号来回切换,在贴吧自问自答,营造王青被千夫所指的样子,煽动他人跟风。他还创建贴吧,会员都是自己的小号,其中几个网名、头像高仿王青的账号,专门用来发下流内容,让旁观者误以为是“神女”所发。这是王青最为愤恨的一点。

 

“浙江省内因网络诽谤判实刑的极少,很可能就他一个。”王青的代理律师朱文胜说,在网上散布谣言、诋毁他人名誉的绝大多数案件仅适用民事侵权,赔偿、赔礼道歉即可。如果蒋磊一开始就认罪,法院不会判到3个月。

 

最后一次走出法院时,王青发了一条朋友圈:“高中三年校友们的校园暴力、跟风辱骂,我今天在他一个人身上讨回来些许,不过我的人生也不能重来了。” 

 


“黑羊”与“屠夫”  

 

“温中很好,班主任也很关心我。只是好学生很少玩贴吧,即使玩贴吧也没有太大的发言权。能抱团的总是那些成绩不好、能力不强的人。当年学校也有给我安排心理老师,但没有开导成功。”王青认为,整件事中唯一的不足,就是学校没有好好监管贴吧。

 

今年4月温岭市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后,她遭遇了始料未及的新一轮舆论风暴:认为她卖惨的言论更多了,甚至有人威胁要泼她硫酸,诅咒她的孩子得癌症;还有网友将矛头指向温岭中学,认为其不作为,引发校友反击护校。王青多次呼吁双方保持冷静。  

 

几位当年主要的霸凌者也在近期纷纷回击。一位毕业生隔空喊话“坐等法院传票”,而王青已无力再追究。“法律拿不违法的恶毒是没有办法的。”她说,已经不指望从当年同学那里得到道歉,就想学校给一个表态,“否则大家永远会觉得这些行为是被默许的”。

 

但是,温岭中学校方至今没有联系王青,也不同意接受采访。在王青认识的师生当中,只有一位当时的优等生表达了对她胜诉的祝贺,另有20多位陌生校友通过各种渠道主动向她道歉。

 

“道歉的都是那些没对我造成什么伤害的旁观者。真正做了什么的,没有来道歉。”王青说。

 

一位温岭中学高一在校学生透露,学校内部已经采取措施,以王青为案例开展讲座,要求每个学生签署《拒绝网络暴力承诺书》,贴吧中相关内容也被全部删除,一旦出现新帖就被秒删。根据王青保存的截图,此前在吧内搜索其姓名或外号,内容多达120多页。而在温岭二中吧,关于“神女”的讨论同样有100多页。

 

事实上,校园欺凌早已突破校园的边界,通过互联网放大为网络暴力,而大部分参与者和王青素未谋面。一位名叫“油骨夹糕”的网友承认自己并不认识“神女”,发帖“纯属打发时间”,有人回复“我也是”。

 

准备打官司期间,王青曾试图联系当年打破杯子的男生以及同桌,想把所有谣言一一澄清。一位朋友劝她放弃:“当年他们都不承认,何况现在。就算作证他们也只会站到对方那边。”

 

与此同时,王青几乎每天都会收到被欺凌者的微博私信,已经不下几百封。她发现每个人的经历大同小异——长得漂亮就被说“自称校花”,戴牙套就会传“整容了”,恋爱就是“私生活放荡”……

 

“被欺凌过的学生再要出人头地是很难的,很多人都是浑浑噩噩从优等生一落千丈,就像我这样,一辈子毁了。”每读一条私信,她就心情沉重一次。

 

王青想要追溯这种群体行为的源头。读完《黑羊效应》《乌合之众》《社会心理学》后,她意识到,其实校园欺凌中的所有人都是“黑羊效应”的受害者——被欺凌者是“无助的黑羊”,庞大的欺凌群体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持刀的屠夫”。

 

“最关键点在于认知失调。人一旦作出决策,就会开始不断地合理化自己的行为,否则将失调。”王青理解了,为什么蒋磊等人一直不愿意承认错误。“承认错误是很痛苦的,大部分人都没有这个勇气,他们干脆一错到底,继续从我身上找缺点,维护自己正义的人设。”

 

王青承认,当年家境贫寒,偏偏又个性张扬,心气太高。“可能做人低调一点,就不会被喷。”但她并不打算妥协。哪怕,她因为在微博写自己的故事,被讥讽为“祥林嫂”。

 

她意识到,人的悲哀与绝望永远不能真正相通。现在,她更多以积极乐观的形象示人,晒娃、晒猫、晒美食。就算发比基尼照秀身材,她觉得也是个人自由。   

 

“既然死不了也不能死,何不做一些事让自己尽量开心点?”王青常常这么劝病友。她说,自己如今存在的意义就是好好活下去。

 


(应受访者要求,王青、蒋磊、谢宏、吴瀚为化名)

栏目主编:林环 文字编辑:林环 编辑邮箱:eyes_lin@126.com
本文图片:王青 供图
题图说明:2011年,王青因外貌变化过大,照片被好事者发在游戏网站,后登上各大新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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