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老师会像平时一样讲课。”5月6日下午，在广东第二师范学院花都校区，陈文和李玲几乎异口同声地告诉记者。他们是2015级数学教育专业的学生，从大一起先后上过付云皓的数学思想方法、班级管理和数学学与教，这学期上的是竞赛数学。他们一致认为付云皓不会讲最近发生的事，就像他从不会在课堂上说自己的经历一样。　　

最近，广东第二师范学院数学系33岁的助教付云皓“火了”：5月3日，一篇《奥数天才坠落之后》的报道将他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付云皓写的“自白书”在网上引发大量关注。网络截图　　

高中时期的付云皓曾连续两年以满分荣获IMO（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金牌，这在中国参加IMO三十余年的历史上寥寥无几。2003年，奥数成绩出众的付云皓被保送北京大学，后因物理挂科重修未过，从北京大学肄业。2008年至2015年间，付云皓在广州大学先后获得硕士、博士学位，现任教于广东第二师范学院。　　

报道刊发不久，付云皓发表“自白书”，并不认可“坠落”一说，认为该报道所传递的“优秀的人从事基础工作，就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的价值观“带来了负能量”，而且也不符合实际——他从天才冠军到“二本师范”学校老师的心理落差已经化解，称自己如今“在脚踏实地处，从事基础教育”。　　

5月9日，经过“奥数天才坠落”风波后的付云皓首次回到“竞赛数学”的讲台。一大早，广州暴雨，路面积水严重。上午8点左右，提着公文包和雨伞、身穿蓝色T恤的付云皓出现在广东第二师范学院花都校区的教学楼。他是从海珠校区坐1个多小时的大巴过来的。　　

8点10分，上课铃响，付云皓先是简单回顾上堂课的内容，接着开始讲新的例题。跟平时一样，没有一句题外话。台下坐着50多名学生，有人在看课外书，也有人在玩手机游戏。　　

对于付云皓奥数金牌得主的历史，数学系很多学生都知道。陈文还记得刚上大一时，有人跟她说百度下“付大神”，于是她便在网上搜索，“知道他是奥数冠军，并没太大的感觉”。但现在，在这所学校里，不止数学系学生知道付云皓：在去食堂的路上，外语系的几名学生聊着“奥数金牌”“脚踏实地”；中文系的同学跑来找陈文和李玲要付云皓的课程表。　　

陈文不大明白为什么付云皓突然就火了：作为旁观者，“可惜肯定是有的，他本来可以更好”，同时她又替付云皓打抱不平，觉得付老师“太委屈了”，新闻报道不够真实全面。　　

在不少数学系学生的印象中，朋友圈老师和同学们转付云皓的“自白书”比那篇新闻报道更多。　　

金融数学专业大三学生金磊向记者展示他的微信朋友圈，转发付云皓“自白书”的有不少。有位数学系老师在朋友圈转发时评论道：“当很多人觉得他天才陨落，他其实现状踏实而快乐！记者或很多人眼里，也许如果这个天才现在不是在二本师范院校教书育人，而是在哪挣大钱了，可能就天才没陨落了。”　　

在学生眼中，付老师很接地气。金磊有时作业不会做，去付老师的QQ留言请教，付云皓都会予以提示。陈文记得有次学生试讲，请付老师留下来听并提建议，付云皓爽快答应。在她的印象里，付云皓很少强调课堂纪律，“只有清明节后的那次，上课的时候班上仍然躁动，他就说该收收心了”。　　

付云皓给数学系学生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他手摸着黑板回头对他们笑的样子。“他上课很投入，你上他的课能感觉到他总是面带笑意。那种笑容是从眼睛里看到的，能看出他很享受课堂，”陈文说，如果讲课时突然有巧妙的解答方法，他会笑一笑，抖个机灵。　

竞赛数学是数学系专业选修课，2015级一共5个班，付云皓上午第1节至3节给两个班上，下午第6节至8节给另外3个班上。一名数学系老师告诉记者，以前竞赛数学是另外一位老师教，付云皓来了之后就改由他教。　

付云皓上下课“掐着点”，上课晚1分钟，便要顺延推迟1分钟下课。他讲课声音洪亮，讲例题语速偏慢，但很连贯，仿佛流水一般没有卡顿。黑板上是他画的由圆和直线构成的图形，旁边有详细的论证过程板书。

这学期他讲平面几何，学生们用他编写的讲义当教材。　　

付云皓教竞赛数学课的讲义。 向凯 摄

多名学生告诉记者：肯定有听不懂的时候。有同学说，有时一个晚上连一道题都做不出。陈文感觉能听懂七分，但解题最多只能做出一半，作业交上去后付云皓会打分给级别，“五道题我一般能做出两三道，B+或B-”。　　

金磊喜欢上付云皓的课，他认为付云皓与其他老师最大的区别是“教的都是干货、有用”，“有些课你不去听，自己看书可能都懂，因为老师就是念PPT；但是付老师不一样，他讲的都是自己的想法”。在金磊看来，得过奥数金牌的付云皓比起其他老师，有独特优势——“他的数学能力突出，有点像‘名师’的感觉：名师教学生，就是学生学的时候相对轻松，即使走神了再看板书也能看懂。”　

陈文觉得竞赛数学这门课比高数还难，“跳跃性太强”，一题多解经常碰到，有时一道例题一节课都讲不完。“他大概知道我们的水平，有的详细有的简略。”陈文认为，“一个老师看学生的眼神，就知道你有没有听懂。”　

广东第二师范学院是一所以培养中小学校教师为目标的学校。据数学系办公室公告栏显示的毕业生就业情况汇总，2014-2016届数学与应用数学毕业生80%以上走上教师岗位。　　

陈文所在的2015级数学系有300多人，5个班中3个班是师范生，他们中的大多数将进入中小学工作。陈文现在在花都一所小学当见习教师，她觉得竞赛数学以后不一定能用到，但至少“见识了不一样的解法，对以后的教学有帮助”。　

走在学校里，能见到不少拍毕业照的学生。以“毕业季忙着学生论文答辩事宜”为由，付云皓没有接受记者采访。　　

谈起付云皓，一名数学系的老师笑了笑，只简单说了一句：“近日来媒体记者的狂轰滥炸，我对此很不感兴趣。他其实就是一名普通教师。”

（文中陈文、李玲、金磊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