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解放日报 ·上观新闻记者 谢飞君
从大学毕业后的每一步,翁翔坚的经历在外人看来都是值得艳羡的。
他创业的第一个项目UUCall在当时被称为“中国版skype”,做到行业第一卖掉公司时,他才28岁;他先后入职中国移动、腾讯、阿里,从腾讯被挖去阿里时,同级别的位置当年天猫只招了两个。但他又一次离开了,去到一个对他而言全新的教育领域。
两年前,翁翔坚从阿里离职加入英语流利说,成为第四名合伙人,仅仅一年的功夫,他就和创始团队一起携手实现了规模化盈利,让这个会打分的人工智能英语“老师”火了起来。
初春,上海。4位创业导师同台的一场分享会,最后变成了翁翔坚的粉丝会。
翁翔坚
台上的翁翔坚魅力十足。“需求皆从人性出。比如人是懒惰的,所以人会关注效率。人是跟风的,所以互联网就是一个连锁反应的场所……” 翁翔坚的分享中处处流露出道与术的结合,他对于人性的思考完全超乎他的年龄。现场的创业者纷纷把问题提给翁翔坚,直到主持人明确表示把话筒留给向其他嘉宾提问的人。分享会结束后,翁翔坚在附近找地方接受采访的一路,依然有不少创业者尾随请教。
这位85后创业者的吸引力到底来自何处?
分享会结束后,创业者一路跟随交流
因“300分之一”而生的去意
从局外人的角度看,从阿里到英语流利说,翁翔坚放弃了不少。他的理由很简单:“在阿里这样的大公司呆久了,你会把平台的能力误认为是自己的能力。”从他一路的选择可以看出,他和大多数同龄人的区别,是一旦发现“误认为”,就会立即转身,并在外人看来“不计得失”。
翁翔坚是福建人,专业是基础化学和基础生物,不过,他很早就意识到,自己的个性不适合待在实验室。从大学毕业后进入父母认为的好公司“中国移动”,花了两年的时间他明白了,在移动这样的大公司,难以避免在一些他认为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他决定离开。
翁翔坚开始自己创业,那家被称为“中国版skype”的UUCall公司,曾经做到行业第一,但他分析,这类产品已经错过了在移动端布局的最佳节点,选择卖掉公司。
28岁的他,进入了比较特殊的状态。“刚经历完第一次创业,找公司的话不知道找哪家,继续创业吧,也没那么容易,总要先找到另外一个坚信的方向。”
当时有一个在QQ工作的朋友找他聊天,得知他已经卖掉了公司,觉得有个职位非常适合他,是手机QQ一个核心产品的负责人。“当时的想法很简单,觉得能去BAT这样的公司独立做一个项目,应该是一次很好的历练。”
2014年,翁翔坚加入腾讯,负责QQ音视频的融合通讯,后来负责的业务扩展到QQ办公会议。随着2014年微信的崛起,QQ面临很大的转型,相对于“微信手上握有中国最优质的白领受众”这个事实,QQ在考虑的是如何在二三四线城市以及小朋友的领域守住疆土。
“守”应该是翁翔坚不喜欢的一种状态。这个时候,工作上又有一个小细节,QQ16年周年庆,搞了一个QQ大公仔雕塑,上面刻了QQ所有产品经理的名字,翁翔坚“费了好大的劲,才在300多个名字中找到自己”,“那一刻我突然想到,能说QQ哪个产品是我做的吗?显然都是马化腾做的。”
一段抨击引来的橄榄枝
2014年有很长一段时间,翁翔坚在思考互联网对实体经济的价值。“互联网如果能嫁接到传统领域,能带来势能。”不久,有位天猫副总裁到深圳,经朋友介绍去认识了一下。
“当时就是一起吃了个早餐,他们问我对天猫的看法,我忍不住抨击了一下:‘天猫是非常中心化的,总有一天流量和货品匹配不上了,就会停止增长。至于未来,我觉得该把电商加载到垂直行业,再通过垂直行业把流量导上来。”
彼时,业内还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观点,听完翁的抨击,他们也未做太多评论,但一个月之后,翁翔坚接到了阿里HR的电话,说经过慎重讨论,邀请他去阿里巴巴。
翁翔坚最近一次回腾讯交流
翁翔坚有点意外,他是做社交的,在腾讯也算蛮得重用的产品经理,现在发出邀请的是一家商业公司,且此前也没想过要离开深圳去杭州。但阿里开出了很好的条件,不仅职位比较高,还明确说:“在阿里,你有任何想尝试的事情,都可以尝试。阿里是家商业公司,它可以帮助你,同时也是你帮助我们,一起找到新的风口。”
“在最初的构想中,这个项目做出来是和天猫平级的,同时可以带天猫家装的所有产品。”除了百万年薪之外,阿里所能带给他的,恰恰也与他对未来发展方向的判断相契合。他决定去杭州。
卖车得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到了阿里,是要创立阿里汽车事业部。“他们问我能干多久,我说这一定是个‘双利’。当有一天,我们彼此不能为对方带来价值的时候,我们就不再一起了,这个事不是由得你,也不是由得我。”这样自信满满的话,和阿里的价值观却很符合,阿里提倡双赢,从不养闲人。
翁翔坚初到阿里,问老大:给我多长时间适应?老大说:从社交转商业是不容易,给你三个礼拜吧。也就是说,三个礼拜要做出这个行业的规划。
“各个品牌4s店和多家汽配店,一轮跑下来,要定阿里怎么布局。我当时的分析方法是:把整个产业链各环节按照利润池纵向拆解评估,造车有利润,但门槛很高,不是一个互联网公司该去做的;然后是销售,可以参与一些,但线下销售太重了,毛利率不高,可以尝试线上的特卖平台;当时觉得最值得去做汽车金融和保险,因为线上可以完整闭环;再往下是服务,比较重,最好和第三方联手做;最后是汽配,也许需要收购一到两家公司才能做到产业链的闭环。”
天猫双十一活动创造了整车特卖的吉尼斯世界纪录
那一年,阿里汽车事业部大体就是按照这个思路在往下走,诞生了第一个汽车金融的产品“车秒贷”,第一个线上销售平台“整车特卖”,后者在“双11”那天卖了6000多辆整车,全款交易,还拿了一个吉尼斯世界纪录。
一年做成这些事很厉害,为什么离开?
“腾讯和阿里对我来说都太大了,是一个很好的体系,都有很好的资源。比如很多创业者来问我他们的项目是不是可行,我说很难,但其实,如果这些项目放在BAT,都能做得起来。”翁翔坚完全明白阿里的品牌号召力,但他考虑的另一个维度,是担心自己在阿里太久,就不能去创业了。“在这种运营模式中待久了,一不小心会把平台的能力当作自己的能力。很多人在阿里系统内觉得特别牛,但出去后也有不少人无法实现从0到1,因为阿里需要的能力是资源整合。我当时在思考,我的目标还是要创业,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和自己的城池。”
阿里校友的一次聚餐
人离开了阿里,联系还在。翁翔坚创业之后回到阿里,马云说:我们希望中国未来500强,有200个是阿里做的。“当时很感动,所以人离开了,但英语流利说也在天猫开店,我也还在和原来的同事联系合作,它是一个商业生态。”
要明白用户的“贪嗔痴”
每次的转身,都是全新的领域,但让翁翔坚很自信的一点,是自己对人性的理解,对用户体验的理解,是可以沉淀的。
“无论做产品还是做营销,要明白顾客的需求是什么,而所有的需求就是要明白用户的‘贪嗔痴’,迎合人性做运营。”
电商怎么做流量?贪呗。看一条新闻,就可以拿到一个红包,发一条新闻,也可以拿到红包。这个时候要注意的是运营带回来的流量,产品要能接得住。
嗔,就是你想炫耀,你想要更好地表现一些东西。所有的社交都是为了展示自己的生存资料和生产资料,这和为什么要去商学院、为什么要去酒吧,是相通的。
痴,可以想象游戏和连续剧,怎么让用户欲罢不能。
“明白了这些,你就知道,英语流利说的存在,它的竞争对手根本不是其他英语学习软件,而是和整个朋友圈在竞争,和最牛逼的app在竞争,因为对于一个成年人,晚上9点至11点,那就是黄金时间,你怎么让人放弃娱乐来学习?”
翁翔坚认为人的本性还是渴望学习,渴望温度的,所以产品设计的核心是围绕“让用户看到自己的变化和成长”不断地唤醒,这就好比健身房的镜子一般,所以一切的设计终究还是离不开人性。
从阿里到流利说,很多人看不明白他的选择,他觉得还是要看最终目标,即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希望去改变一个行业,我在阿里学到了流量的玩法,腾讯让我对人性的了解更透彻,这两家伟大公司的文化和格局,我很想融汇起来,去做成一件事。”翁翔坚把人分为两类:农耕民族的人和游牧民族的人,而他觉得自己属于后者,喜欢追逐新的领地。
“每一个选择都是对的,如果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一定会得到更好的。”
他觉得流利说让自己变得更扎实了。
“创业者都是天生喜欢自由、改变和创新。他们骨子里希望通过创新改变社会,同时改变自己。这个时代需要创业者,下个时代也需要。而社会对创业者,需要更多的包容。”在翁翔坚的字典里,雾里打着灯寻找路,不可笑;掉到坑里被别人笑,很可笑。
所以,问他怎么舍得离开腾讯离开阿里,他只有一个答案:“对我而言,那些并不是很难得到的东西。”他的未来,终究是在创业道路上不断走下去。
文内照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