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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角场的少年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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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许云倩 2015-11-05 23:29
摘要:14岁到21岁,我是在五角场附近度过的,每个星期都在五角场转车,请五角场的中药店代煎过中药,大众饮食店吃过阳春面,朝阳百货买过衬衫,五角场电影院看过电影……其实,我与五角场的缘分早在幼儿时代就开始了,坐在3路有轨电车上,吹着婶婶给我买的小喇叭。

中学直至大学的七年间,我都是在五角场这一带度过的。周末回家,周一回校,站在五角场的一个角边上,我都颇费踌躇,是往左手边过马路,还是往右手边过马路。有时是要从邯郸路穿到翔殷路,有时要从翔殷路过到四平路。我都要数一下,怎么走才能少穿一条马路。那时,每个路口没有红绿灯,穿越马路也是要反应敏捷和一些勇气的。五角场这五条由一个中心圆五等分扩散出去的马路,让我这个常在马路当中犹犹豫豫的人颇费了一番心思。

 

“五角场”的诞生,源于1929年7月的“大上海计划”。 “五角场”所在的位置,是“新上海”通往旧上海市中心的必经之路。五条放射状的马路分别通向杨浦、虹口和闸北,交会点是一个圆形环岛,大家就称之为“五角场”。 这种不同于一般棋盘式的道路设计,是由美国专家和中国设计师共同规划的,比之一般的十字路口,更加四通八达。

 

“八一三事变”中,这里又成了日寇进犯上海首当其冲之处。日军占领上海后,计划在这里建设飞机场、工厂区、道路、居民区、公共场所和娱乐商业、社会公用事业、海港和铁路等设施。到1941年12月,已建成占地7000亩的飞机场一座、辟筑道路29条,以及各兵种的兵营,包括设在环岛的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市京路的联团司令部、政肃路的铁道兵、叶家花园的宪兵队、江湾体育场的军火库和军械修理厂等,到处充满着侵略者暴戾肃杀之气。

(1939年,侵华日军强行圈占民田、拆毁殷行镇建设江湾机场。)

 

抗战胜利后,五角场一带重又恢复了人气,逐渐形成居住区,商业也随之发展。环岛地区成为通往吴淞、闸北、浦东和市中心的必经之地。之前都只是民间称此处为五角场,正式以五角场命名的单位是1949年的五角场村小学,以及1950年4月建立的五角场乡。1962年,五角场镇政府正式建立,隶属宝山县。1984年9月,五角场镇划归杨浦区。

 

14岁到21岁,我是在五角场附近度过的,每个星期都在五角场转车,请五角场的中药店代煎过中药,大众饮食店吃过阳春面,朝阳百货买过衬衫,五角场电影院看过电影……其实,我与五角场的缘分早在幼儿时代就开始了,坐在3路有轨电车上,吹着婶婶给我买的小喇叭。

(如今的五角场商业圈夜景)

 

【国权路的乡村生活】

 

婶婶的娘家就在离复旦附中不到100米的地方,那里是一派田园风光,也是我童年的乐园。初嫁许家不久的婶婶搀着小小的我由邯郸路口沿着国权路往南走,经过一个村口往右拐,就到了婶婶娘家的那个小院。其实不转弯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我将来读书的学校。可是记忆中,我们好像从来都不往前走。未来就隐藏在不远处,可我们不是先知,我们不知道

 

婶婶的娘家是一所典型的上海郊区本地房子,两边是厢房,中间是客厅。难得的是厢房里都铺上了地板,显得十分整洁富足。小院里也铺上了水泥地,灶头间是在靠小院的西边另外搭的一间小屋,也总是让外婆(我是这么称呼婶婶的母亲的)收拾得根本不像农村的灶间。由此,我从小就觉得上海的农民挺富裕的。

 

他们家院子前面有一块自留地。夏天的时候,我每次去,他们就从井里捞出浸了多时的西瓜,切开后让我吃到实在不能再吃为止,这西瓜是他们自家田里种的。然后,又有一大锅珍珠米(玉米)等着我,还有甜芦粟。反正总有吃不完的好东西。吃饱了,就有人带着我在村子里闲逛,看看小羊。有时穿过田间小路,再过一座小木桥,到他们的另一家亲戚家借长凳什么的,反正村子里的人家好像都沾亲带故的。晚上,我就和婶婶一起睡在西厢房。这就是我童年的国权路。

 

1978年我进复旦附中后,这里变化还不大,还曾去婶婶娘家吃过饭。那个岁数,看到长辈总是比较拘谨,去得不多,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每次去总是吃得很饱很饱。在那里读书后,我对整条国权路有了印象,基本上就是典型的城乡结合部。整条路上只有两家极小的杂货店,暗促促的。我们同学常去那家离邯郸路稍近一些的店,在那里买饼干和日常用品。那时个人可支配的零用钱少得可怜,偶尔遇到学校发还结余的伙食费,才有钱去买那家店最便宜的食品——四毛八一斤的小切酥。小店的对面还有家很小的向阳饭店,我们这些中学生似乎从没人进去过。只是听父亲说,他在复旦读大学时偶尔和同学为走近路翻墙出来吃面。

(复旦附中)

 

我们的学校似乎也在公社包围之中。附中有个室内体育室,不大,只能放几张乒乓桌,名字却叫风雨操场,因为当体育课遇下雨时我们来这里打乒乓。与体育室一墙之隔的,就是公社的猪棚。打乒乓是我唯一喜欢的运动,但猪棚那边的味道一阵阵地传来,真的很不好闻,还伴随着猪的哼哼声。雨滴、乒乓、猪叫,一首奇怪的交响乐

 

周六的下午,是放飞的时刻,回家了。尽管路很远,但我竟有很多次,和同学结伴走回军工路的家。我们沿着国权路一直往南走,越过四平路走到黄兴路。过了四平路,又都是隶属于五角场公社的大片农田。我们与一些正在干农活的社员擦身而过,看见那些青年男女说说笑笑,像是《艳阳天》那样的田园牧歌。

 

后来看刘玉堂的小说写道:“集体劳动好,把爱情来产生”我边忍俊不禁边回想起国权路边上那些参加集体劳动的男女青年。

 

沧海桑田,公社消失了,田园也消失了。婶婶娘家再没务农的了。复旦大学体育中心正覆盖在那个小院的原址上。主体育场、正大体育馆、游泳馆、排球训练场、网球训练场覆盖住了我童年的景物,却也会成为今日学子将来的青春记忆。

(1990年代江湾体育场游泳馆旁建造了水上乐园)

 

【有个女孩叫“军医”】

 

五角场地区的二军大,与新中国同龄。1949年9月初创时名为华东军区人民医学院,建校于上海市东北部的杨浦区原国民党国防医学院旧址。次年10月,中央军委命名为“上海军医大学”。1951年7月,更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军医大学”。是一所为军队培养卫生专业技术干部和卫生事业管理干部的全国重点高等医科大学。长海医院是其附属医院。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分不清二军大和长海医院,去长海医院就医就说是去二军大看病,因为它们原本就是在一起的。只是二军大的大门朝着翔殷路,长海医院的大门在长海路,里面是相通的。

(长海医院)

 

我们家属院里有个邻居,是我父亲同事的女儿,她的小名叫“军医”。很小的时候,父母和叔叔阿姨就常会说起她的故事。她刚一出生,就已成为全上海著名人物。她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妈妈做实验时头被撞伤,导致颅内血肿,压迫神经,更不幸的是,孕妇还患上了妊娠中毒,两条生命危在旦夕。是二军大附属长海医院的白衣天使把孕妇收到了病房,并且奇迹般地为深度昏迷的孕妇同时做了剖腹产手术和脑手术,保住了妈妈和胎儿的生命。通过报纸的宣传报道,这成了上海滩的一大新闻。为了感谢亲人解放军,她的父母给她起的大名叫:“承军”,小名就叫“军医”。“军医”的传奇故事让我从小就对二军大有着一种特别亲切和信任的感觉。

 

没想到,1979年,当我在复旦附中读高中时,一次突然的发病,让我此后几乎每周都要去长海医院就医。发病的当天,我们班的两位男生轮流骑着食堂的黄鱼车飞快地把我送到最近的长海医院。虽是疼痛难忍,但是部队医院医生的称呼还是让我感到温暖,而这样的称呼也只有在那里才听到过。他开口就说:“小鬼,怎么了?”这就是军队,这就是军医。一声“小鬼”让我感受到了部队医院和社会医院的不同。此后虽然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长海医院的医生始终让我有一种和善亲切的感觉。

 

这病来得奇怪,去得也奇怪,在又一次的突然发作后,医生开了些消炎的药就突然不再复发了。

 

【飞机跑道上的午餐】

 

从五角场沿淞沪路一直往北走,国秀路转弯,笔直的林荫大道空气清新、行人寥寥。大片开阔的绿茵草地、小河、栈桥、伞型的白色凉亭散落其间,老人、小孩、大狗、小狗、风筝、飞碟,真正是一个令人放松身心的乐园。这里就是著名的新江湾城公园,也就是过去的江湾机场。

(在江湾机场上重建的新江湾城公园)

 

1939年,日军强行圈占民田、拆毁殷行镇,圈地7000亩建造飞机场。1941年完工,名为江湾机场。跑道成“米”字形,飞机可以从各个方向起降,是当时远东最大的机场,一直作军事之用。抗战胜利后由国民党军队接管。解放后由中国人民解放军接管,经改建成为亚洲占地面积较大的机场之一,并归空军航空兵部队管理使用。1994年6月起正式停飞,1996年,最后一批空军部队撤离,1997年4月30日机场用地交还上海市人民政府。

 

大概是在1975年的初冬时分,已是寒风凛冽。我们一队一队的红小兵从长白地区各个小学出发,向五角场方向前进,这是我们的一次野营拉练。我是学校的旗手,除了背负一个打成井字型的背包、斜挎一个草绿色的书包外,还要手执一杆队旗。虽然路途遥远、负荷沉重,但当我和母亲及她的学生在田埂上相会时,还是很骄傲。一个学校的旗手,仿佛就是一种无言的荣誉。中午,我们来到了久闻其名的江湾机场,老师一声令下,我们就放下背包坐在跑道上。拿出书包里已经冰冷的干粮吃午饭。幸亏那天阳光明媚,但跑道上风力很大,背着风仍能感受它的穿透力。

 

时隔30年,2006年的秋天,我带着孩子又来到了这里,看着孩子在与新江湾城公园一河之隔的极限运动中心练习滚轴溜冰。我坐在秋阳之下遐想。当初的跑道早就被一片安详的美景所覆盖。极限运动中心的边上,是一所现代建筑,长方形与圆形的立体设计,这就是新江湾城文化中心。闲着没事,跑进去细看,只见一间会议厅里空无一人,却挂着一条红色横幅,上面写着“欢庆靖宇中学七四届XX排重新聚首”,“七四届”,“排”这样的词汇,又把我带回到我们拉练的那个年代。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图片源自网络。本文编辑:章迪思 编辑邮箱:shguancha@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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