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记错的话,再过两天,便是张兴儒的生日。
两年前的一次采访,巧遇他生日。医院科室里,学生们捧来蛋糕,“张老师,您是处女座哦!”老张一脸诧异,问我,“小顾,什么叫处女座?”“就是夸您特别认真、仔细、负责任!”他笑得眼角弯弯。
张兴儒人如其名,气质儒雅、淡定。身为西北的儿子,他对西部有着抹不去的乡情。这种乡情,即便到成名后,亦不曾忘怀。平日里,他最喜吃西北面食,莜面、馍馍爱不释手;讲起戈壁、大漠与草原,总有难以言喻的自豪。也正因此,当他在北大读EMBA,看到讲者播放西部眼疾患者幻灯片时,下定决心,义无反顾地要去献上自己一份力量。
“光明使者”的称号,圈内有名。追溯这一国内知名公益项目,最早只是源于一个纯粹的想法。
约是2005年秋,某次座谈会,我恰与他相邻而坐。身为副院长,他娓娓道来心中一个小梦想,“今年我们准备组成一支小分队,到西部去,给当地白内障患者送光明。那里的人苦啊,这么立竿见影的技术,他们不知道,有的就瞎了一辈子。”他说时,眼里仿佛有了光,“我想好了,先做四站,就叫‘青藏高原、天山脚下、黄土高坡、内蒙古草原’,四站做好,再力争做十站!”
并没想到,那次座谈会上的随想,不出半年就化为现实,每年一站,光明行的脚步早已不止最初设计的四站……
去年又是九月,他的生日季。我与老张相约在他位于普陀区中心医院的工作室内采访。转瞬十年,他指着工作室内墙上一幅幅患者复明的照片,打趣儿地对我说,“你看,我们都走过十站了!最初几站你都来报道,这几年也不关心我们了!”我讪然。
光明行有今天,来之不易!每次活动组织精心到位,从医护志愿者报名、器械运输、航班路程等,一应都由专人负责、井然有序。正因如此周密安排,“光明行”复明率堪称百分之百。“光明行”,因此成为上海眼科界专家一年一度的共同约会。
志愿者赵芝玲曾说,“光明行”是一条美好约定:冬日选址、春日筹备、夏季出发、秋天收获。年复一年,最开始为了坚持、渐渐地成为期待。一个小细节令人难忘:每次“光明行”凯旋,都会组织志愿者晚会,每次老张总是祝好辞,便悄然离开。他私底下告诉我,“其实我知道,我在他们放不开;我不在,志愿者们才能真的放松下。大家都辛苦了!”
十年弹指一挥间,他说,“光明行”十站走完,就要去摩洛哥。这一曾经自发组织的公益活动,成为品牌,要向国外输出,老张开心得不得了,“你看,我这几天忙得都瘦了,不过听说摩洛哥天天吃土豆,到时估计又要吃胖了!”
最后的说笑,戛然而止。过了那个中秋,传来的是他患病的噩耗,一时不敢相信。
今年仍是九月,还未来得及祝他生日快乐,他已撒手归西,留下世间无数唏嘘。
“雁过留声人留名、业绩才能与德行;兴儒过早驾鹤去、同行惋惜哭英灵。”“光明行十年会”的微信群里,一人写出挽联,数人合掌哀悼,却唤不回他们最爱戴的老张。
“都说好人有好命,为何在老张身上并非如此?!”我与许多人,都有着同样的质问。他的音容笑貌尚在眼前,命运却残忍地划上句号,不容分说。
又想起老张最后一次为我展示“光明行”照片。眼睛裹着白纱的儿童、妇人与青年,一个个咧开嘴笑,他用一台台最漂亮的手术、换来这一个个最诚挚的笑容。那次返程途中,大部队经过张骞墓,他拍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一幕,对着电脑看了许久,“你看,西部多美!只要建设好,这里会更繁荣、更有魅力!”
十年之约,从期许到承诺,从感慨到感动,他的“光明行”会有后来人追随,他的名字也将被西部铭记。点燃光亮、照耀人生,张兴儒无愧人们口中的“光明使者”,更无愧他那份赤诚的医者初心。
一路走好,光明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