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20年2月8日香港与内地封关，到2023年1月8日两地实现通关，一共等了1065天。”在香港社团工作的上海女生周晓，算得清清楚楚。

2020年4月，经过入境隔离，周晓开始在香港的工作生活。之后，她经历了多轮疫情社区传播，从最初的恐慌到逐步适应，与香港这座城市一起，慢慢找到正常生活与疫情防控的平衡点。

每逢佳节倍思亲，最难熬的还是春节。封关3年里，周晓只回过上海一次过年，其他时间只能通过视频与亲友联系。这背后难解的相思之情，只有亲历者才能体会。

“还好这一切过去了，回家的路通畅了。”除夕夜，她在上海接受采访时感慨。

“大家都在享受这份热闹”

回家路的便捷，可以体现在一路向下的机票价格中。在去年很长一段时间内，上海与香港间每周只有一个航班，机票价格不仅高得离谱，而且是有钱也未必抢得到。

到了去年圣诞节，内地与香港通关信号愈发明显，周晓先订了1月19日香港飞上海航班，单程2500多元人民币。1月8日通关确定后，多家航空公司迅速加密航班，再到1月15日高铁香港段恢复通车，沪港间的交通越走越通畅。“做人家”的周晓立刻重新订票，花了1000元买到了19日傍晚回沪的航班。

“人气都回来了。”19日下午，周晓早早来到香港国际机场。免税店、奢侈品店、餐馆都开了，大包小包的旅客进进出出。而2022年2月她看到的是另一番画面，偌大候机厅只开了几家餐馆，用餐的多是工作人员。旅客们口罩、面屏全副武装，刻意拉开距离，星星点点地散在机场内。

周晓19日回沪的航班几乎满员。 “看得出不少是一家三代，有老有小，一起回上海过新年。”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叫喊声伴随着两个多小时的航程，“虽然有点吵，但没有人提意见，我们看着听着，都在享受这份久违的热闹。”晚上7时多，航班降落在浦东机场。下飞机、进关、取行李，周晓往家赶，那里有一年未见的家人以及一大桌年菜等着她。

“除了登机前要查验48小时核酸阴性证明，现在已经和疫情前没什么区别了。”周晓说。香港特区政府也已经表示，正在与内地有关部门积极协商，尽快取消查验核酸证明。特首李家超也在之前接受采访时表示，希望今年第一个季度解决（有关疫情的）所有问题。

可以想见，在不远的将来，沪港之间的“一日生活圈”又将重现。香港特区政府政务司司长陈国基说，自1月8日两地通关以来，已有超百万内地人申请赴港旅游或商务签注。他相信，在农历新年后会有更多人来港，带旺本地经济。

家住闵行的周晓则期待，虹桥机场能早日恢复境外航班起降。如此一来，以后不必再横跨整个市区到浦东机场乘机。

屏幕问候不能取代面对面关心

回看过去3年，很多事情仿佛就在眼前。

2021年的春节，是周晓来香港工作后的第一个春节，用这个上海小囡的话说，是“被留在”当地过年。从2020年2月实施入境隔离起，特区政府一次次延长相关政策。周晓的心情从最初对通关充满期盼，到之后逐渐失望，再到最后不再关心。

独在异乡为异客，周晓不得不开始留意身边的港式年味。2021年除夕那天，她约了同样回不去的江浙朋友一起吃盆菜。这是香港家庭过年餐桌上的主角，把不同食材在盆内一层层叠放，有鲍鱼、鸡肉、瑶柱、鹅掌、花胶、香菇、海参、西兰花等，一群人聚在一起，吃得浑身热腾腾的。

此外，香港人春节会去花市买花，寓意新年“花开富贵”，桃花、蝴蝶兰、水仙是他们的最爱。港人还爱“食海味”，疫情之下，市民买干海鲜类产品回家，家人一起品尝。周晓苦中作乐，也就跟着周边港人朋友有样学样。

“那年，我们过年愿望是明年（2022年）春节不用隔离。”她回忆。

2022年的春节，周晓是在上海过的，“实在太想家人了，就算‘14+7’也要回来。”但她2月6日重回香港时，奥密克戎毒株已经潜入社区，香港遭遇到最严重的第五轮疫情社区传播。之后是内地医疗队援港，社会开始恢复正常。到了那年9月，特区政府宣布，对海外入境人士实行“0+3”政策，香港重回世界舞台。

看着香港的入境政策一点点放宽，周晓常处在矛盾之中，一方面感叹回内地实在太难了，另一方面也能理解内地严格管理措施。

3年里，周晓听到了不少心酸事，有的孩子在港读书，一年多未回内地见父母；情侣分居两地时间太长，最后不得不以分手结束；孩子已经一岁多了，还没见过在内地的父亲。即便网络可以降天涯变成咫尺，但隔着屏幕的问候永远不能取代面对面的关心。

3年里，周晓有几位朋友选择离开香港，或去到外国，或回到内地，多是因为香港公司业务萎缩而不得不离职。囿于特区政府的限聚令，朋友间最后都没能吃饭送别。

“还好，更多人坚持下来，终于等到了通关。”周晓喜欢引用法国文豪罗曼·罗兰在《米开朗琪罗传》中的那句话，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沪港两边都动了起来

周晓准备年初七就回到香港上班。

“分隔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周晓开玩笑说这些年自己在“不务正业”。她所在社团主要促进沪港两地人员交流与经贸往来，但这3年来一直干着抗疫的事儿，把上海寄来的防疫物资发给香港朋友，或者为在港的沪漂提供帮助。

按原计划，社团要在去年7月1日香港回归25周年前后，组织一系列两地庆祝交流活动，但囿于防疫政策只得作罢，“我们只能在香港本地举办一些活动，但总觉得不尽兴”。

如今，周晓又可以干回老本行。就在两地宣布通关伊始，就有一些上海社团开始联系她。“她们急着来打听，2020年时做的交流方案是不是可以重启。”同样的，一些香港社团也来问她，最快何时能去上海与老友们相聚，“沪港两边都开始动了起来”。

在她看来，作为连接内地与世界的超级连接器，香港最宝贵的就是流动性，其中就包括停滞3年的人员间流动，后果就是当地百业不旺。看得见就是商业区店铺时开时关惨淡经营，“比如铜锣湾、尖沙咀、佐敦这类游客常去之地，有种夸张的说法，街面一半店都是给游客开的。”

看不见影响更多。过去，香港保险公司的大量客户来自内地。按规定，内地客户办理香港保险业务不能在线签单，必须前往当地。这就意味着，3年里内地客的业务几乎归零，背后就是一大批业务员失业或者改行。

“邮件不能代替见面，见面后生意就来了。”周晓注意到，特区政府财政司司长陈茂波已经表示，香港经济正在有力复苏的路上，香港与内地恢复通关，将令香港人气及财气都旺盛。

两边的企业政府也迅速动了起来，内地已经有多个城市组织企业赴港考察、参展，而特区政府也举办一系列展会峰会，邀请内地企业参加，彼此相向而行，让经贸合作重回正轨。

“大家都在努力。”周晓正认真做着上半年社团交流计划，“现在已经排得很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