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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上人”的行走故事 | 第24期解放书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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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赵思渊 浦玉洁 2022-08-20 06:01
摘要:为什么不仅仅是洞庭东山,而是整个苏州,包括上海,都能见到大大小小的猛将庙?

《猛将还乡:洞庭东山的新江南史》摆在明面上的线索是刘猛将民间信仰。但本书并不讨论信仰本身,而是追问,为什么大家要拜这个神?或者说为什么不仅仅是洞庭东山,而是整个苏州,包括上海,都能见到大大小小的猛将庙?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本书有几条潜在的线索。

第一条潜在线索是东山的土地问题。沿着苏州城向西南方向看,有一个半岛,就是东山岛。为什么叫东山岛而不是东山半岛?因为它历史上曾经跟陆地隔绝,后来由于土地淤塞涨水,与陆地相连变成了半岛,也就是洞庭东山。在它的左面是洞庭西山。这两个岛构成太湖当中的重要地标。

东山岛和太湖湖面交错的地方有一些类似沼泽的地方。如果太湖水位下降,有些土地会露出来;如果水位上涨,有些土地会淹没。土地的出现和消失在农业社会牵涉到很大的利益。这留下了一条潜在的线索,就是土地的开垦。把一块从湖水当中新长出来的土地开垦成熟,变成农业上有收益、有利可图的土地,是个辛苦的过程。它需要长期的、大量的投资。这是理解本书的第一条线索。

第二条潜在线索是东山的位置。这个岛正好插入太湖当中,从洞庭东山出发,坐船可以到太湖沿岸的各个地方去,所以它就变成一个特别的节点,构成了交通的网络。当有了一个用船只来构成的交通网络的时候,它的背后就会有商品交换、有商业贸易。这是理解本书的第二条线索。

第三条线索是东山和洞庭湖上的江湖儿女。在中国地图上,太湖并不是很大。但这是我们站在现代视角看整个中国而得出的结论。在没有机械动力、只能依靠风帆动力船只在太湖上航行的时代,它已经是个足够大的世界了。这意味着有很多人可以藏在湖面上而不为传统王朝所知,或者说王朝想要知道他们在哪是要花点力气的。在明清这种大一统的中央王朝,有一组对立的概念:编户齐民和江湖儿女。对王朝来说,能够知道“他在哪”“他是谁”的人,叫编户齐民。还有另外一群人,他们可能是在户籍之内,但生活在江河湖面之上。这些人对王朝来说是个麻烦。这是理解本书的第三条线索。

第四条隐藏线索是东山附近的上海。上海从根上讲是一个由水上场景和海外贸易崛起的城市。它距离本书的主要故事场景——太湖和洞庭东山——并不远。本来在东山有自己交通网络、有基于这种交通网络的经商经验的人,看到上海这座城市在崛起,双方会有一种怎样的联系?这是理解本书的第四条线索。

《猛将还乡》以刘猛将信仰为切入点,用四条线索牵连出了东太湖地区“水上人”群体。这是一个经常被忽略的群体。首先是材料的原因。太湖地区的资料本身稀少。古代社会经济的资料,官方或文人、士大夫最关心的是农业。和江河湖泊有关系的记载,主要也和水利有关。而且,“水上人”常处于运动状态,本就难以形成稳定的社会关系,留下的材料就更少。其次,江南史研究在农业开发、市镇兴起以及社会与文化的发展等诸多领域有丰富的认识,但对这一过程中人们的能动行为,以及由人的迁徙而造成的社会结构的变化及其内在逻辑,还缺乏深入的挖掘。因此,“水上人”在以往江南史研究中是一个被遗忘的群体。

《猛将还乡》的着眼点是“水上人”行走的故事,通过说明他们“上岸”和“离岸”的过程,讲清楚各种各样较小的共同体消解、转变为更大的共同体时,离散社会如何向整合社会转化。本书不只是一项专题研究,还是一个方法论论述,这为继续探究江南地区农业聚落的形成、商业与市镇的繁荣和宗族建构等问题寻找到一条新的解释路径,搭建了新的解释框架。这不仅有助于认识江南社会呈现出已知面貌的“所以然”,而且可以帮助我们了解中国社会不同区域发展道路的共性。借助本书的思考,如何去探究广东地区疍户等其他水上生活的人的群体,甚至是内地山区——如云贵川交界地区的有同样特性的“山中人”等群体对社会发展的影响,都有启示作用。因此,本书不仅在如今已硕果累累的江南史研究中开创了新的领域、具有独到的价值,而且对促进历史人类学的实践和发展也有独特的价值。

(作者分别系上海交通大学历史系副教授、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东亚系博士)



《猛将还乡:洞庭东山的新江南史》
赵世瑜 著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栏目主编:顾学文 文字编辑:肖雅文 题图来源:图虫 图片编辑:苏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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