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往事的迷幻时空中，我们这次来认识一下福建路桥，也叫老闸桥。

有老闸桥肯定先有老闸。明朝隆庆三年，即1569年，为了对付日益猖獗的倭寇，上海筑起高高的城墙，城墙下的小东门、大东门等六扇城门，连接着日益兴旺的城内与萧索的城外。也在其时，著名的大明官吏海瑞，治理淤塞多年的吴淞江，在后来被称为福建路桥的区域建起一条阻挡东海大潮的堤坝。

一百多年后的清康熙十一年，这条堤坝上，又建起一道三洞石闸，功能还是为了阻挡由东海、扬子江一路蜂涌而来的大潮，“老闸”的叫法，很可能正在彼时诞生。

（1880年的老闸桥附近区域）

斗转星移、春去秋来，老闸旁边孕育起一条商业街，具体方位大致在今日南沿苏州河、北至天潼路、东依山西北路、西迄甘肃路的这一区域，一条长约500米的老闸街逐渐铺开，渐渐的，老闸街脱胎换骨成了老闸镇，为了连接苏州河两岸的交通，一座木桥也应运而生。

老闸镇的叫法为人所知，已经是民国时期的事了，“闸北”这一地名也出于那时，老闸、老闸街、老闸镇以北的区域通称为闸北。

（老闸街地区示意图）

光绪十一年，工部局将原来的木桥拆除，再建一座7孔木桥，取名老闸桥。由此直到1946年，这座木桥才因为毁损严重，被南京国民政府拆除，取而代之以一座长度为61.6米的木质新桥，该名为福建路桥。1968年，这座木桥被钢筋混凝土双曲拱桥取代。

“老闸”无论作为街还是镇，苏州河以北的这一片区域，其时已气象万千，不仅成为嘉定、太仓等地粮食、南货的集散之处，亦是无数大小商人的聚会之地。

可以想象，无数个清晨或黄昏，留着长辫、戴着小帽、身着绫罗绸缎的士绅客商，在老闸镇上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特别有情趣和雅兴的，常常前往老闸镇最大茶楼“玉茗楼”上听一段说书，呷一口香茗，随后眯起眼睛打量着日光下的这条无尽流动的河流。

（晚清时期上海书场的热闹场面）

说到玉茗楼，那是老闸市最具本土风情的冶乐空间。

1886年，一个叫张金元的商人，在老闸桥桥堍东侧，即后来福建北路2号楼上开设了一个书场兼作茶馆的休闲场所。

台上，有供说书人发挥的状元台、摆脚凳；台下，放了不少八仙桌与板凳，有心人作过统计，此场子可容纳200人左右。听客们围桌而坐，可以听书，可以喝茶，倘若对此厌烦，就去楼下混堂，那混堂虽然比不上盆汤弄一带的有名，但足够做一番逍遥无边的冶游、冶乐。

生意火爆时，玉茗楼开出早、中、夜三个不同时段的书场，所聘皆为江浙沪名家。无怪乎，当时这座拥有红漆雕花木柱、闪着幽光的宫灯以及蒙着粉藕色锦缎状元台的书场，被称为“春申第一楼”。

（清末的老闸桥）

接下来，让我们逆时间河流而上，回到雍正十三年（1735年），距离老闸三里之外的金家湾，又建一个水闸，为区别老闸，这里就叫“新闸”。

建闸初时，两岸除了野鸟低掠、青蛙乱叫，田野间散发阵阵泥土气息之外，恐怕没有别的东西了。但和老闸相似，到了开放海禁的道光年间，新闸也不知不觉成为上海老城通向嘉定、太仓、宝山诸县的要冲之处。

当时，负责审理华洋交涉事务的“洋务局”设在新闸，还有“上海筹饷货捐局”北卡以及“绸捐北局”等，都设在附近。新闸之热闹、热烈，除了上述政府机关，还有赖于南面一个大王庙，此庙香火旺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新闸就这样不知不觉成为上海县北部的重要市镇，格局乃至气质都不亚于老闸镇。粮食、食盐、建材、地货、柴草、竹木比比皆是。

至于新闸的桥，最初不是固定桥梁，只是一座浮桥。现代意义的新闸路桥建于1916年，当时的苏州河上，除了外白渡桥、浙江路桥和老闸桥，并没有别的桥梁。

到上世纪末，一个叫登琨艳的台湾男子来到乌镇路与新闸路桥之间，入住一边的南苏州路1305号，那里曾是杜月笙的一个粮仓。

（登琨艳将昔日粮仓改建为工作室）

杜月笙来到这里是1933年，他在粮仓二楼临河处搭了一个小戏台，边品茗边看戏。我们不妨做这样的想象：82年前，杜月笙踱到窗前，看落日中的苏州河怎样变暗变黑，而他的内心也是忽而通透忽而黯然……

从老闸到新闸，由杜月笙到登琨艳，历史就这样在不同时空中百转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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