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是堤岸。

有海必有塘。浦东，海中而孕，一条条海塘，成就了浦东。浦东由海塘生成的故事，尘封的正在解读，伟大的正在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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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一场名叫“烟花”的台风，掠过了浦东临港的海塘。风雨过后，站在临港新片区的海塘上，向西北方向的浦东陆家嘴方向眺望，天空蓝得通透。

无数次，我从陆家嘴的滨江堤岸，一直往东南海边的临港世纪塘眺望。浦东的经济社会发展，历史人文的丰厚积淀，都在这些塘上启幕和绵展。

从浦东北蔡沪南公路一路南行，便走向浦东的历史纵深。这条公路的路基，是浦东1300多年前筑就的海塘。

这条海塘，记载在浦东的各类史书中。公元713年，这条75公里长的古捍海塘，在修筑时途经周浦、下沙一带，成为浦东最早的一条海塘，也成为浦东历史的记载之始。907年，后梁开平元年，钱镠受封为吴越王，建吴越国，鼓励煮海制盐。当时的周浦、下沙一带，一条条土筑的圩塘成为盐场的屏障。两百多年后的1129年，是南宋建炎年间，朝廷在当时周浦以南的下沙设立了盐监。

不经意间回眸历史长河，总让我们感到日月的递嬗仿佛一瞬。上述两百多年间，海塘内外发生过什么？目前还无从考证。通过现存的一些村志、镇志、县志的“大事记”条目，我进行过比较，所记载也不足确信。从1992年3月版的《南汇县志》来看，在宋代，现在的浦东有了团、灶的建制。1130年，中国历史上的“宋室南渡”开始了，这里的塘里塘外有了中原人的集聚。一个31岁名叫储泳的人，从中原带着诗篇来到了周浦，他和一些人在这里所办的雅集，使周浦这个在海塘外面的村落渐成集镇。

塘里塘外的人多了，朝廷便令这些外来移民开垦滩涂，并免3年赋税以示鼓励。塘外的浅滩，就这样被开辟成了一个盐场，史称“下沙盐场”，之后与千年的传奇性发展联系在一起。

塘里，则有了现在的三林，当时是下沙盐场的后方基地。

浦东的一条条海塘，在浅滩上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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塘，是浦东成陆的见证。

1172年（南宋乾道八年），一条内捍海塘开始修筑。这条塘，浦东史书上叫里护塘，它北起现在的高桥以东，西南抵柘林、奉城一带，中间经过南汇的惠南、大团一线。从713年到1172年初筑内捍海塘的459年中，浦东的海岸线由此向东延伸了16公里，塘内的成陆之地大都成为盐场。

在古捍海塘与内捍海塘之间的塘里，大批成陆的土地得以开耕，周浦、下沙成镇，周浦的永定讲寺建成，居住地、市集与文化一起慢慢生长。

1215年，从中原而来下沙的瞿榆维被任命为下沙盐场司。这个瞿姓家族之后三代为下沙盐场盐官。时光再过半个世纪，1267年，这片土地成为上海镇的土地。塘里有民安居，家庭纺织业兴起。沿着古捍海塘一直往南到现在的航头，上海镇设市舶司，航头当时建有航运码头，往西则有河道通往黄浦江的闸港。

1292年，元朝设立上海县，今天的南汇便是当时上海县的长人乡。3年后，下沙盐课司由下沙迁到了新场，大概也在这个时期，在这条塘东南的新场成为新的盐场。新场遂开始繁盛的时代。1306年，现在的新场南山寺响起了晨钟暮鼓，两株神奇的银杏树得以栽种，现在还在飘落叶片。1334年，一个叫陈椿的浙江台州人，在新场完成了一部中国海盐史诗《熬波图》。

岁月悠悠地走着走着，那些遍布塘里塘外的芦荡也逐渐“破泐”开耕。1342年，惠南名刹福泉寺得以建成，说明惠南在近七百年前已经成陆。

自然总是不时地显示一下它的威力。1471年（明成化七年）的农历七月十七日，里护塘遭大风海溢，塘身溃堤决口，“漂人畜，没禾稼”是当时志书上的记载。翌年，巡抚都御史毕亨委任松江知府白行中督工修筑海塘——毕亨和白行中这两位，当时的官职都与“盐”有关，白行中当过两淮盐运使——两个月后修筑完成，这是明代华亭县在南汇境内最大规模的一次海塘修筑。

这条里护塘除防御海潮之外，也成为抗御倭寇入侵的屏障。里护塘有外壕叫御寇河，河上设吊桥，自大团至九团，每团一座，有官军守望，平日任由塘里塘外的人出入。如有倭寇至，那些吊桥据塘而守，远可攻以箭炮，近可刺以戈矛。

这之后，东滩不断淤积，海岸不断外延，里护塘塘身逐渐夷平，成为道路。紧傍塘身的居住点渐次形成集镇，塘内外两侧的港与河，纵贯南北，成农田灌溉和水上交通所用。

临港新片区海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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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时期的浦东，与海不断地抗争着。

1386年（明洪武十九年），明朝在惠南镇设立“守御南汇嘴中后千户所”，由金山卫管辖，信国公汤和主持修筑了南汇城。

1584年（明万历十二年），上海知县邹炳起工修筑了外捍海塘，也称小护塘。第二年，这条塘在松江府通判邹志学、上海县知县颜洪范的任内完成。塘长30.8公里，南起奉贤五墩涵水庙，北行经大团海潮寺、老鹳嘴、黄家路、王家滩，直至川沙境内。颜洪范是明朝的进士，编修过《上海县志》；他主持所修塘北行所经地名，在现在的南汇还能寻访得到。外捍海塘筑成后，曾于1708年、1722年、1724年、1728年重修。

在明朝嘉靖年间，“拟以新场为中心分建新县”的呼声很高，但因八团的乔镗坚决反对而搁置。

时间来到1726年（清雍正四年），从上海县划出长人乡与下沙盐场，建立了南汇县，县治设在原守御所南汇嘴的惠南镇。

1732年农历七月十六、十七两日，外捍海塘遭台风侵袭，海塘多处决口，巡抚乔世臣奏请发帑修筑，以工代赈，调南汇县第一任知县钦琏复任承办筑塘。为感念钦琏重筑之功，人们把外捍海塘改称为钦公塘。在当时的此塘上，从大团到现在的曹路，建有9座纪念钦琏的生祠。九座生祠，而今在曹路仅余一祠，几年前我曾去曹路寻访祭拜过。清乾隆年间，钦公塘又进行过一次修筑。

之后的风云岁月里，不少叱咤风云的人物从这条塘上走出。张闻天从祝桥的钦公塘上奔向革命之路；同样在此塘里成长的傅雷、黄炎培、宋氏三姐妹等，是刻在历史上的赫赫大名，同时也是浦东人永远挂在嘴上的同乡人。

1972年，惠南镇王家滩以南的海塘塘基被夷平放宽，改浇柏油路面，成为川南奉公路的一部分。王家滩以北的塘基也被夷平，部分地段铺设钢渣路面，作为机耕路。塘身两侧原留的公地，成为居民居住点。

在临港的浅滩上修筑的海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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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不以我们的意志，行走着。

1738年，在钦公塘以东的3.5公里处，兴筑了北起川沙撑塘、南至老港的圩塘。1883年（清光绪九年），遭台风侵袭，圩塘被毁。乡绅彭以藩发起，募捐集资修筑新塘。1884年，当时的知县王椿荫领重筑此塘，塘身北起川沙撑塘，南行经老港、新港，折西至泥城南角，全长37.96公里。塘面每隔167米竖一块石碑，每隔一丈栽杨树一株，史称彭公塘，也叫王公塘。那些石碑的铭刻现在荡然无存，那些杨树或在塘身还能寻访到一株二株。

1905年，风潮再一次毁损彭公塘及塘外民圩，绅董盛家淦提请南汇知县李超琼领筑新塘。塘身南起果园庙港，北迄川沙撑塘，全长32公里，史称李公塘。

1933年，飓风暴雨冲坏李公塘塘身，潮水倒灌。1934年，县长袁希洛发起修筑新塘，史称袁公塘。1948年，因李公塘日益坍毁，在塘后退200米处修筑了预备塘。

1949年7月24日，浦东南汇刚解放不久，台风、大潮、暴雨摧毁了李公塘、袁公塘和预备塘。南汇3万军民众志成城，于8月10日至9月8日修筑海塘，完成了任务，并在1950年至1957年的8个冬春间，完成了加固。

新海塘修筑期间，时任上海市市长的陈毅曾在此塘上踏勘。这条塘，被命名为人民塘。

海塘见证了变迁，没有因时光而老去，反而愈加硬朗起来，仍在长长、加厚。1974年，兴筑了胜利塘；1985年，又筑了八五塘；1994年，九四塘筑起；2000年，世纪塘出世。2002年，又加固世纪塘，大治河以南临港新城段41公里长的一线海塘，防灾达到“二百年一遇”的标准。

2004年12月20日，在南汇嘴主题景观公园的海堤下，港城第一棵树“站起”。这也是临港新片区新围垦成陆的33平方公里上栽下的第一棵树。

塘里塘外风云激荡的许多人和事，那些既因势发展、又不畏险难善于创造的手笔，在今天成为临港新片区奋进的铭记，也让今天的我们，得以在塘里塘外，看天空蔚蓝，观花红树绿。

那一切的人间世象，都付诸静水流深；那临港新片区的东方，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