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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独钓寒江”,心在鱼又不在鱼焉,原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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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甲乙 2021-05-05 07:31
摘要:有时不觉得在钓鱼,而是和鱼之间游戏。鱼是藏着的玩伴,他在故作夸张地寻找。直到……

这人相貌普通,跟大多钓者没啥两样。他“独钓寒江”,心在鱼又不在鱼焉。

清河流经北京昌平南七家庄村,河床开阔,水质清澈,众多钓鱼人,都扎堆在北岸一处河湾。他们各有所获,只是多少有别,钓到的有鲤鱼、鲫鱼、鳑鲏等。大家钓竿并列,比肩寒暄,钓鱼真是人生乐事呵。

唯有老杜,和他人不同。他远离喧闹的钓鱼人群,只身二百米外的上游,孤竿独钓,自甘清寂。

但他不反感交谈。我在老杜身后站停,和他聊钓鱼。钓鱼,钓的不是鱼,钓的是人心。老杜说。

我想看老杜钓着没有。别看,一条没钓着,老杜干脆说。您看,水色清透,哪见一个鱼影?连小鱼苗都没。我连着几天,就没钓过一条鱼。

我说,下面河湾子,他们多多少少都钓到几条。您怎么不去那儿?

老杜不吭气。后来他说,我只管固定在这钓,几年就这儿,不改地儿。

接着聊这条清河的变迁。老杜家在北边的沙子营,他从小就在河边走动。那时清河的水,从北京西边玉泉山流下,从西往东,流到这儿,可以直接饮用。钓鱼人少,鱼儿也多,老杜用柳条筐在水中兜鱼,每次也弄上个三五斤,足够一家人吃上一顿。长大一点,他才改成钓鱼。

河床中有沟壑,两三米深,容易藏鱼,老杜指着一片深水说。有一次,他钓起一条六斤多红鲤鱼,轰动沙子营全村。

老杜有个后妈,对他说不上亲疏好赖。钓到鱼回家,后妈会和颜悦色,夸他一声,这让老杜心里难得的快活。于是,他渴望钓到更多的鱼。鱼是对他童年情感的补偿。

后来,老杜读书、工作,到上个世纪90年代,追随市场经济大潮,“下海”办公司。开头赚了一些钱,后来又全赔了。生意场凶险叵测,难免骗局陷坑。人生失落,酗酒赌牌,妻子离他而去。残生无奈,他又钓鱼清河。

那时清河还有鱼。上游有一家毛纺厂,每到周末检修清洗机器,用过的洗涤剂排入水中,鱼群受气味刺激,哗啦啦往下游窜。再后来,附近新建高层小区,河道顺带排泄生活污水,很快成了臭泥沟,鱼就慢慢绝迹了。

大约10年前,清河开始治理,水又变清,鱼和水鸟都来了。老杜成了这里的常客。

老杜其实很消沉。在河上他是隐藏自己的。水波拉出无数条柳丝,让他心中的苦痛不能滞留。有时不觉得在钓鱼,而是和鱼之间游戏。鱼是藏着的玩伴,他在故作夸张地寻找。

有一次他长时间站到水里,恍恍惚惚变成了鱼,人向河流深处凫去。莫名之处,有一种诱惑。

这时有人说话:您在水里,鱼儿撞腿吗?它们会不会当您是钓饵?

老杜一时清醒过来,回望岸上。他看见一个满脸笑容的肥胖子,笑从眼睛、鼻孔还有嘴角往外冒。头顶秃了,还将脑后侧头发绕头大半圈,盘旋过来压住头皮。这人多么热爱生活呵,老杜憋不住想笑。

胖子姓费,老杜和他认识了。这老费并不钓鱼,但他喜欢看老杜钓。钓到钓不到他都乐,耐性真的好。

鱼不上钩,老杜难免埋怨。老费说,鱼儿怕是挑剔您的礼数,嫌鱼饵不够满汉全席哩。老杜钓上的一条大鱼跑了,懊恼得跳脚。老费又说:这鱼吓着了,估计十天找不到家,小心脏一个劲嘣嘣跳哩。

有老费在旁边,老杜不乐也会乐。奇妙的是,老费在,他每回差不多都钓到了鱼。老费想着法夸他,高手呵、渔王呀等等。老杜很受用。

有一天,老杜钓起几条白鲫,想让老费带回去吃。老费连连推托。老杜执意要送。二人拉扯半天,老费急了,说:我是不能沾荤腥的,我这血管里边都是油。沉淀的油泥,都在盘算着,啥时候取我性命哩。哈哈。

老杜把老费说的都当笑话,心想这人能当笑星。不收就不收吧。

这样过了几个季节,老杜不再消沉,有时钓着还唱起少年时的歌。

立冬那天,老费大鹅样的身影没有出现。老杜无心钓鱼,频往远看,但老费始终没见。第二天,第三天,老费再也没来。

老杜心里有了挂念,后悔没让老费留个电话、地址啥的。老费到底咋了?他总在寻思,可找不到答案。但他笃信老费还会来看他钓鱼。

这样子好几年了,老杜眼睛潮潮地对我说。他没和我说分手,我想他当然会再来。告个别嘛。

所以,您在这儿垂钓,也是在等老费,对吧?我看着天边的云说。

老杜没吭声,空望着没有鱼的河。

配图来源:新华社

栏目主编:黄玮 文字编辑:黄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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