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各地都有旧书店，东京和京都尤甚。虽然到了今天，纸质书的市场因电子书的兴起而渐趋萎缩， 纸质书的阅读者似乎也在减少，但纸质书仍然具有无法替代的魅力。

20世纪初，日本诞生了真正的旧书业，并在上世纪60年代到上世纪80年代间达到了兴盛。如今，日本旧书业虽稍显衰色，可依然拥有大量拥趸。我所知晓的东京、京都、大阪和神户等大城市，每年会举办定期或不定期的旧书市。我在神户时曾去逛过两次，收获甚丰。

在京都大学的半年间，我没有去特意逛旧书店，一来旧书多半可在学校的图书馆借到，需要的部分可复印，二来新书多半可通过学校的“大学生活协同组合”（注：这是一个为大学师生服务的经营性机构，类似国内大学的“后勤”事务均由该机构来办理）经营的书店购买到。去过几次的，就是京都大学本部百万遍门对面的吉冈书店。这个书店历史悠久，拥有两个门面，在旧书店中算是不大不小。我曾进去搜寻过几次，也有些收获。

一年中的3次盛会 

对于京都爱书者而言，每年有春夏秋的3次盛会，即被称为 “京都古书祭”的3次大型旧书市。春季的一次在京都劝业馆（注：劝业馆为当地举办各种展览活动的会展中心）内， 日期在5月上旬，其最大的好处就是在室内，无风雨之虞。我在神户参加的两次也都是在室内，但京都的展览空间更大，汇聚的旧书也更多。可那一次或许是信息不畅，或者是我正忙于其他事情，竟然错失良机。事后知晓，为此懊恼良久。

第二次是夏季，举办地就在距京都大学不远的下鸭神社内的纠森林区。我去的那年的举办日期是8月11日至8月16日，我前后去了两次。第一天开张的时候，我就急着赶去了，在入口处看到一块标示牌竖立着，上面写着“第28回下鸭纳凉纠森古本祭”，主办方为京都古书研究会，活动时间是上午10点到下午5点30分，最后一天下午4点结束。 

这真是一个让人欣喜的场景。茂密的树荫间，原本是神社内一条大道（都是沙土路）的空间两边，排满了各家旧书店的摊位，很多摊主还支起了白色的帐篷。爱书者从四面八方涌向这里，大家穿着夏日的休闲衣服，脸上都洋溢着欣悦的神情，仿佛是来参加某一个盛会。

不是仿佛，这就是古书的盛会。据我观察，来逛书市的人，多为50岁至70岁的男性（我猜想中年人大概是因为要上班，只能赶在周末来），背着松松的双肩包（过一会儿大概就会装满书了），遮阳帽下露出了斑白的头发。也有不少30岁至50岁的女性，多是全职妈妈，有的挎着好看的白色帆布包，有的还带着孩子一同前来。还有几位美丽的少女，戴着素雅的遮阳帽，她们清泠悦耳的语声给书市平添了几分青春的气息。

大约有来自京都本地以及大阪、神户、奈良、冈山等地的50来家旧书店参加了夏季的书市，读者的选择余地一下子大了许多。有些旧书店是有个性的，比如选书偏重社会科学，提供的政治经济书籍居多；有的偏重人文，历史、哲学书不少；有些摊位荟萃了电影、音乐书籍，也有的偏重美术和古董内容；还有的则以收集老地图见长；更多的则是通俗读物，文学作品最为普遍。每个人全凭自己的兴趣，随意翻阅， 随意浏览，买一大堆也可以，一本都不买也可以。

有些人一走进来，就在各个摊位间四处搜寻，以期获得自己心仪的图书 ；有些人则在某个摊位前伫立良久，埋首阅读。这情景实在是让我感到欢喜。我想，一个城市有了这样约定俗成、有历史积淀的文化集市，这个区域人的文化生活也会变得相当滋润，这个城市人的文化品位也会渐渐提升，从而带来整个城市的良性互动。 

在旧书市中，品味京都。《原色京都》中，还有更多极富韵味的京都故事。  作者供图

简单而暖心的服务

书市还提供了简单而暖心的服务。大道的中央随机设置着几个宽宽的长凳，上面铺着绛红色的布，供人憩息，犹如日式茶屋外面的风景。书买多了，带在身边若觉得太沉，人们可以免费寄放在一个地方。若是怕直接带回去不方便，还可以托工作人员寄到目的地，只要是日本国内，无论远近，寄一包或一箱均为700日元。

书市还有简单的午饭供应，一份大约400日元。那天，我恰好遇见一位熟人， 于是便买来了饭食，一起坐在红布凳上用餐，吃完饭再各自淘书。当日，我在书市差不多盘桓了一天，购买了30来本书，无法带回，就请工作人员帮我直接寄到了学校。 

书市闭市的那天下午，我又坐了叡山电铁到终点站出町柳，再访书市，心想着或许闭市的下午能淘到更便宜的书。到那儿一看，书市依然如第一天一样人头攒动，来淘书的人热情丝毫不减。那天下午天空不时地落下一阵阵雨点，大家就在白色雨帐下避一下雨，雨点过后，继续翻寻。临近下午4点，有些店家已经在拆除雨帐、收书装箱了，书的价格仍然没有跌。日本人卖东西，一般不还价，收摊时大抵还是原来的价格。这是因为他们一开始定出的价格，就是良心价。这让顾客觉得很放心。

那天我又买了14本书。所购书的价格，贵的大约 3000多日元，便宜的300日元左右，平均在1000日元左右。两次购书，我总共花费了将近5万日元。这一次，我看摊主们纷纷收摊了，也就没有请他们帮忙寄送。手里提着沉重的14本书，行走了将近20分钟后，我终于走到学校，将它们暂时安放在那里，日后再寄回上海。

（作者系复旦大学日本研究中心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