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上海网球大师杯赛在闵行旗忠网球体育中心举行，一场场精彩赛事吸引了成千上万的中外游客前往观看。赛事间隙，不少游客在周边展馆参观、休憩时，却被闵行文化展示馆中一个宫殿模型吸引了过去，纷纷露出惊奇、赞叹的目光。

这是一座耗时五载方完成的缩小版天坛祈年殿，据说市场估价已达数千万元。“整个模型的制作过程，历经10万多道工序，由7108个零件组成，没有使用一根钉子，全是榫卯结构组合而成的……”几位工作人员在现场讲解着，其中一位正是模型制作者王震华。

家住闵行华漕镇的王震华，是一位自学成才的民间艺人。他到底为何要花5年时间制作这个微缩古建筑模型？这个模型到底神奇在哪里？日前，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采访了王震华。

在旗忠网球体育中心的展馆内，市民游客参观天坛祈年殿模型。

7000多个零件，全部用榫卯连接

王震华把记者带到祈年殿模型旁，详细介绍起来：“祈年殿的原型是在嘉靖二十一年，由嘉靖皇帝亲手设计的。我是6年前开始研制这个天坛祈年殿微缩模型的……”

据说，为了不变形，制作模型采用的全是黑檀木。在制作过程中，黑檀木完全由手工打磨，不上漆、不打蜡，以免破坏木头中蛋白质的记忆功能。整个过程共经过了10万多道工序，由7108个零件组成，零件中最小的燕尾槽仅有1.5毫米。

祈年殿模型的外形十分精巧。它高约0.5米，最大直径不超过0.8米，比原比例缩小了81倍。其中每一扇门，用手指轻轻一推，就能打开。三层重檐向上逐层收缩作伞状，与原形一模一样。更令人惊奇的是，作为纯手工打造的木制品，模型摸上去也十分真实，台阶部分平整光滑，门窗部分凹凸起伏，充满质感。

记者惊叹之余，又有些不解：“7108个零件实在太多了，对常人来说，别说做出这么多零件进行组装了，就是设计出包含7108个零件的图纸来都难。为什么一定要做7000多个零件，少用一些不行么？”

王震华解释道：“完全不一样。像市场上卖的微缩模型，有的直接就是用胶水粘合而成的，有的是用了几百件榫卯结构造就的工艺品。这种模型，初看也是相当好看的，但细看，不但榫卯连接的零件较少，也没有鲁班锁的结构，都是榫卯加上胶水来固定的。我认为，用胶水的作品是不能成为传世之作的，连高档工艺品都算不上。这也是当代微缩模型界落寞的地方。”

据介绍，榫卯结构是经典工艺，它能让模型“大变小、小变精、精而透”。这也是王震华制作的微缩模型与众不同得地方。它的7108个零件全部是燕尾榫连接的。整体也是由榫卯结构的鲁班锁构成。对这个宫殿模型，业内人士概括出三个特点：一不用胶水、二不用编号、三不会变形。

眼下，王震华的作品祈年殿模型，已得到业内和市场肯定。木雕界大师陆光正、钟锦德、吴连男对此均赞不绝口。王震华希望，这个微缩模型以后能放到国家的艺术品展览馆中供人观赏。

什么是榫卯结构和鲁班锁？据介绍，榫卯是古建筑中最具特征的部分和主要结构方法，是在两个构件上采用凹凸部位相结合的一种连接方式。凸出部分叫榫，凹进部分叫卯。榫卯的功能在于使千百件独立松散的构件紧密结合成为一个符合设计要求和使用要求的，具有承受各种荷载能力的完整的结构体。而鲁班锁也叫孔明锁，即不用钉子和绳子，完全靠自身结构的连接支撑的土木结构固定器。

制作祈年殿模型过程中，王震华除了按照梁思成著作《清式营造则例》中的营造法推算出全部构建的尺寸和结构形式，还践行“传承古建筑不单纯是研究其尺寸，更要体现其精髓和意境”的理念，既求形似，更求神似。

在旗忠网球体育中心的展示现场，王震华向游客讲解天坛祈年殿模型的特点。

孤独的5年，废弃的3万个零件

王震华出生于1958年，自幼喜爱古建筑，16岁自学木工，学习各种榫卯结构和技艺。1984年大学毕业后从事工程技术工作，利用业余时间学习梁思成的《清式营造则例》、《中国建筑史》等专业书籍。1986年，在北京工作期间实地测绘和临摹故宫建筑和天坛建筑，古建筑的宏伟和独特魅力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2010年10月开始，王震华尝试制作祈年殿模型，直到5年后才终于研制成功。期间，他失败了无数次，制出了三套失败品，全部被付之一炬。

“按梁思成先生《清式营造则例》中的营造法，可以推算出全部构建的尺寸和结构形式，我在CAD程序上，绘制出了全套图纸，耗时3个月，然而在建筑型式的修正系数上，没有人告知我，也无资料可查。”王震华说，CAD图上很难看出实际制作后的整体效果，于是，他一遍又一遍地制作和修改，每做一遍少则6个月，长则一年左右。

一次次的失败，让他从一开始需要6532个零件修改到了7108个。因为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供参考，他全靠自己摸着石头过河，凭着一股毅力，埋头钻研。

“我最无奈憋火的一次失败，是因为资料文献上的数据错误。2011年的时候，我因为生意失败，家庭条件特别困难，没钱再去北京天坛实地考察了，只能依靠参考书上的数据制作模型。在七千个零件全部制作好，组成模型的时候才发现，怎么组装都差一块。于是，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用营造法一点点测算论证。通过照片对比，才发现文献上天坛的台阶数据是错误的。于是，我只能请北京的老同学帮忙实地测量。”

他拿出一把只有1.5毫米的燕尾槽刀，告诉记者：“这些刀具都是我自己制造的，从二手市场上10块钱一把买来，然后打磨成我需要的尺寸。刀具损坏，也是模型制作过程中让我特别头疼的一个问题。这么薄的刀片，在手工推行制作的时候，不能有丝毫的失误磨损。因为每个刀具打磨出的零件是独特的，不允许有超出“0.02毫米”的误差，否则就没法组成“鲁班锁”。每次刀具坏了，就意味着你前面的零件白做了。有一次，需要打磨2000个零件，我打磨到1800个零件左右的时候，刀具坏了。没办法，只能重新来。五年里，光因为刀具问题而废弃的零件就有3万个以上。”

工作的时候，需要一个特别安静的环境。于是，家住闵行区华漕镇的他，特意在青浦区白鹤镇租了一间屋子，每天骑着电瓶车，早上九点从家里出发，晚上八九点再回来。在家吃好早饭后，他便拎着妻子为他准备的饭盒出发，里面是午饭和晚饭。但有时候，进入工作状态了，就会忘记吃饭。功夫不负有心人，历时5年，经反复多次失败后，他的理想作品终于问世。

“看似孤独的五年里，在外人看上去‘有病’的五年里，21600个小时的工作时间里，无人说话，无经济收入，不知哪天能成功，天天遇上难题。因为没有更多的钱来协助我解决问题，我全是用土办法、旧材料来解决问题。感谢家人五年来默默支持和关心，儿子一直相信我能成功，老婆从不埋怨我。”

如此珍贵的艺术品会不会再做几样？王震华笑道：“当然会继续做，我已经有计划了，接下来准备做赵州桥、上海中共一大会址、黄鹤楼，最后再做一个故宫，作为收山之作。我已经买好了去赵州桥的车票，最近就要去实地观察……”

(编辑邮箱：jfshquxian@163.com 图片来源：黄勇娣摄 图片编辑：徐佳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