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王凯，身姿挺括，棱角分明，穿一身颜色极淡的灰绿色的西装。不讲话的时候，恍若就是“宋运辉”立在那儿。但比起内敛的宋运辉，少了一副眼镜的王凯本人，却多了几分活泼。

这是去年12月底的一天，王凯同《大江大河2》的主演杨烁、董子健回沪参加一档节目的录制，三人要在台上同唱主题曲《和光同尘》。后台临时搭建的化妆间很小，个头颇高的王凯坐在镜子前的椅子上，聊到兴起，他还会发出“呵呵呵”的笑声。这时候，角色的印象淡去，演员王凯回归了。

刚过去的2020年，王凯先后有三部戏播出，《清平乐》《猎狐》与正在热播的《大江大河2》。他总结为“两宋一夏”：宋仁宗、宋运辉与夏远。“这三个角色都很难。”他坦言，“接连拍了三部好戏，无论身心方面，那一年确实特别累。如果让我总结，那一年对我来说，应该叫勇攀高峰。”以仁宗为例，在影视作品中常作为背景板出现的宋仁宗，是“庸常又仁圣”的守成之君，《清平乐》里因而有许多半文言台词，需要演员一字一句啃下来。

不过，尽管宋仁宗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宋运辉是从乡村走出去的大学生，王凯却觉得这几个角色没什么不同。他套用了时下的一个流行词，玩笑般解释：“这三个人没有什么不一样。宋仁宗，皇帝，每天伏在案边，还是要批这么多折子。我2020年一年的这些角色，都是‘打工人’。”

当然，王凯谈最多的还是宋运辉。半个多月前，《大江大河2》时隔两年正式与观众见面，王凯饰演的宋运辉，也从第一部的大学生转变为宋厂长。在王凯看来，从外形上就靠近角色，是演员表演的第一步。在第一部的开篇，少年宋运辉初亮相，便是顶着烈日，在众人目光之下背了无数遍《人民日报》，只为争取改变命运的机会。为了贴近角色，本来就清瘦的王凯刻意减重了十斤，以体现出学生时代宋运辉的羸弱感。“这是第一部的需要。”他说，“到了第二部，宋运辉当上了厂长，生活环境也变好了。那自然而然地，肯定也会相应地胖回来一点点，也褪去了学生气。”

王凯最欣赏处于成长过程中的宋运辉，他将人物的特点总结为“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在他看来，第一部里，宋运辉在一个攀爬的过程中，从农村的小青年到考大学、进化工厂、做车间主任、技术员；第二部宋运辉去了一个厂，开始做领导，待人接物、说话的方式都有相应的改变。“都说宋运辉呆，有点不谙世事，他不是，他只是不愿意这么做。第二部，他开始面对各方面的问题，第一部水书记教他的东西，他都记在心里；到了这部，他觉得也该派上用场了。这是宋运辉成长的一个方面。”

戏里，宋运辉最打动王凯的，是他有爱心，有孝心，有童心，有原则，有底线，有韧劲，然后敢闯敢拼。对于宋运辉的“知识分子”属性，王凯进行了专门设计：“知识分子的情绪波动较少、动作内敛，我要收着演。宋运辉当了厂长之后，会变得更加稳重，在说话语气、动作处理、神态表现上，都做了相应的变化处理。”表演时，王凯也喜欢给人物设计一些独有的小动作，角色经历成长，他就调整表演细节。“当宋运辉变得越来越稳重，我便不再用鼻子拱眼镜，而用手去扶眼镜。”

采访王凯，你很容易感受到他身上某种对表演的坚持。拍摄《大江大河2》时，片场有不少厨房的镜头。王凯嗅到了厨房里的烟火气：“现场需要实物道具，道具老师就在厨房里用那个灶、那个锅炒菜、煮面条。久而久之那个地方就有烟火气，生活的味道。”有时镜头没切到他，他也不闲着，先把人物的行动线联动起来。“我在画外，先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比如厨房里，要做什么，先做什么，后做什么？镜头摇过来之前，我把一整套动作都想好了。等机位到的时候，我生活的行动线是完整流畅的。”

但对于角色，王凯又是“无为”的。探讨剧中人物，他似乎并不意在把这种“功劳”归属于一个演员的演绎。在讨论角色时，他强调的反而是剧本的价值。“人物的立体首先是剧本的立体，所有东西都是剧本赋予的，我们是在文字基础上尽量去丰富。演员思考角色思考的东西，角色思考的东西是剧本赋予的。我拍戏基本按照剧本来，而不是我在让角色去想什么。”

你也很难在王凯身上看到，他像其他人一样，展露出特别外显的野心。在很多个场合，王凯也提及，他并不会主动向导演、制片人说“你给我一个角色”。“我很喜欢一个角色，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我不太会开口去要。”他将这归结于性格使然。“一路走来我的运气是比较好的，可能会错过一些角色，但你错过这个，也会得到那个。”在王凯这里，似乎只要拿到角色后，兢兢业业完成就够了。

经历了《伪装者》《琅琊榜》的爆红，到《欢乐颂》《如果蜗牛有爱情》等剧的沉淀，再到《大江大河》《清平乐》；近几年，王凯的接戏量减少了，选戏风格更偏向“饱满厚重”。有人担心他会因此人气下降，王凯自己却并没有这种焦虑。“我不但没担心接戏少会让人气降低，反而觉得不停拍戏、掏空自己，会让人气降低。 ‘少拍戏，拍好戏’，这是我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也是对观众负责。”王凯说，“最初入行时，我希望能有戏拍；之后，变成能有好戏拍；再到后面，变成希望能拍自己想拍的戏。”

对他而言，演戏的满足感自不必说。“小到每一场戏，导演满意，我也很满意。大到我们常说的，演员可以演绎各种各样的人生。我们自己只能经历一种人生，但因为演员这个职业，你可以演绎形形色色不同的人生。这是演员这个职业最大的魅力。”王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