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外长扎里夫4日到访委内瑞拉，这是他本周拉美之行的第二站。此前他已访问古巴，此后将赴玻利维亚参加新总统就职典礼。上述三国都是带有左翼色彩的拉美国家；古巴、委内瑞拉和伊朗一样，都受到美国严厉制裁；此访又恰逢美国大选投票前后的微妙时刻。多种因素叠加，外界好奇，伊朗外长此时远赴拉美有何期待？又释放何种信号？

摆明姿态

这是伊朗外长扎里夫时隔4年再访拉美。2016年8月，他曾率领大批官员与商业代表团访问古巴、玻利维亚、智利、厄瓜多尔、尼加拉瓜和委内瑞拉六国。当时《伊核协议》已生效半年，但伊朗仍被排除在国际金融体系之外。伊朗希望与拉美国家进一步开拓合作之路。

四年后，扎里夫再次踏上拉美土地。伊朗外交部3日介绍外长行程时称，古巴和委内瑞拉都是伊朗在拉美的政治伙伴，一直就双边、地区和国际事务保持广泛合作；委内瑞拉还是伊朗技术和工程服务的主要目的地之一，两国在能源领域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伊朗私营部门在委内瑞拉开展各种项目。扎里夫此访期间，将与两国磋商重要的地区和国际问题，还将讨论贸易领域广泛合作。扎里夫还将访问玻利维亚，参加新总统阿尔塞就职仪式。后者来自玻左翼政党“争取社会主义运动”，被视为前总统莫拉莱斯的继任者，有意与伊朗加强关系。

从字面上看，扎里夫此行主要有两大任务：深化合作、参加典礼。分析人士认为，此访肯定不只是握个手这么简单，对象国和时机选择可以说都有所考虑。

先看到访国，无论古巴、委内瑞拉还是玻利维亚，都是拉美地区带有左翼色彩的国家。古巴、委内瑞拉又和伊朗一样，都受到美国严厉制裁。反美，可以说是它们最大的共同语言。

“伊朗与这几个拉美左翼国家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不仅是政治上相互支持，还在经济领域（尤其是能源领域）紧密合作。”上海大学特聘教授、拉美研究中心主任江时学称，更重要的是，伊朗希望打破美国封锁，希望在各个场合得到这些国家的帮助和支持。各国也有必要团结起来，通过建立某种关系来规避华盛顿的威胁和制裁，拓宽合作面。

再看时机，刚好是美国大选投票、结果悬而未决的微妙当口。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外交政策研究所研究员、中国中东学会副会长李伟建认为，伊朗与上述国家经济互补性不强，双方走近可能没有太多实际的物质诉求。伊朗或许希望借美国忙于国内政治、无暇他顾的窗口，走动于国际社会，突破外交孤立状态，游说和争取更多政治认同，最终对美国未来的对伊政策产生影响，也可以说是在外交上的先手棋。

宁夏大学中国阿拉伯国家研究院院长李绍先认为，这次访问有三重背景值得注意。

其一，伊朗国内政局严重向强硬偏转。自去年5月美国“极限施压”、全面封堵以来，伊朗国内面临巨大压力，经济受到严重打击，处境艰难。在此背景下，伊朗强硬派或者说保守势力已在半年前的议会选举中大胜。8个月后的总统选举，伊朗基本将迎来一位强硬总统。

其二，三个访问国是拉美地区的反美“小三角”。古巴和委内瑞拉受美国制裁，玻利维亚与美国关系不睦。它们此前已结成一个“拉美正义轴心”，在美国“后院”与美国保持对立。

其三，时机敏感。此访启动于3日美国大选投票日，先去古巴，再到委内瑞拉，最后8日到玻利维亚参加典礼。敏感时刻选择三个特殊国家，再加上伊朗国内政治背景，可以说此访具有某种挑战的意味。大选对未来美国对伊朗政策关系很大，但即便拜登当选，伊朗国内也不抱太大信心。因为伊朗高层已达成共识，美国人不可信。因此，此访实际上也是预先摆明伊朗的原则和不屈服的姿态，抬高与美国新领导人打交道的门槛。

抱团取暖

在上述三站里，路透社、法新社等外媒重点关注扎里夫在委内瑞拉的行程。

委内瑞拉外长阿雷亚萨4日在社交媒体晒出一段他亲自赴机场迎接的视频，两位外长面戴口罩，紧握对方双臂相互致意。“扎里夫此访行程紧凑密集，每一次高层访问都在深化我们的战略同盟和手足情谊。”阿雷亚萨这样写道。

委内瑞拉和伊朗的亲密关系并不让人意外。《纽约时报》称，贸易和外交关系已保持数十年之久。两国都是石油输出国组织创始成员，在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前已建立关系。1979年巴列维政权被推翻后，委内瑞拉是最早承认伊朗新政府的国家之一。进入本世纪以来，两国战略合作关系取得进展。时任委内瑞拉领导人查韦斯和伊朗总统内贾德频繁互访，私交甚笃，互称“我的兄弟”。在那期间，两国签署了约300份重要协议，包括建造保障性住房、经营汽车厂、共同设立基金、共建开设开发银行等。与此同时，委内瑞拉也为深陷美国经济封锁的伊朗，打开了与拉美其他国家开展贸易合作的通道。

在特朗普时期，伊朗和委内瑞拉可以说是被美国的铁锤钉得最紧的“兄弟”。委内瑞拉方面，总统马杜罗2018年5月赢得竞选连任，但反对派拒绝承认其合法性。此后，美国政府强化对委内瑞拉制裁，试图迫使马杜罗下台。伊朗方面，特朗普就任总统后不久便退出《伊核协议》，不断升级对伊朗的系统性制裁，全面封锁伊朗的能源贸易。

然而，过去几个月里，这两个遥遥相望的国家不仅用行动展示友谊，还让外界大吃一惊。今年4月以来，伊朗顶住美国压力，向急缺燃油的委内瑞拉派出多艘油轮，运送超过150万桶“救命油”，还打算将此行动常态化。今年7月，拉美地区第一家伊朗超市在委内瑞拉首都开业，引起不小的反响。美国《外交政策》称，伊朗在教委内瑞拉怎么顶住美国制裁。法国24新闻台称，两国在公开挑战美国制裁方面加强了联盟，还扩大了贸易合作。

“面对侵犯，委内瑞拉和伊朗展现了团结和勇气。”阿雷亚萨4日不点名地指出。

李绍先指出，伊朗虽是中型国家，与拉美相隔甚远，整体关系相对疏离，但它与上述三国走得很近，特别是委内瑞拉。这从伊朗突破层层封锁、运送上百万桶汽油上可见一斑。伊朗对委内瑞拉送上了非常实质性的帮助，两国可以说背靠背相互支持。与此同时，随着今年10月联合国对伊朗武器禁运自动解除，伊朗也有可能在武器出口方面与委内瑞拉进行合作。这也让美国感到紧张。

江时学认为，伊朗和委内瑞拉的合作向外界传递一个信息，那些受美国打击的国家可以团结起来共同对抗霸权主义。

美国忌惮

对于扎里夫在拉美的一举一动，美国正保持关注。

美国负责拉美事务最高外交官科扎克4日在推特上嘲讽道，对伊朗外长和委内瑞拉外长来说，这是多么紧张的一天，两人忙着讨论如何在世界各地传播恐怖主义。路透社称，美国正在努力限制伊朗在西半球扩大影响力。

“高举门罗主义大旗，对外国在拉美的动向保持忌惮心理，美国这样的反应并不让人意外。”江时学说。

“伊朗的风吹草动常常被解读为野心勃勃、扩大影响力，这是外媒和一部分人的惯性思维。”李伟建称，伊朗本来就是地区大国，但近年来被困锁在一个愈发狭小的范围内。美国和一些阿拉伯国家长期将其塑造成需要警惕、防范的对象，这与客观事实不相符。伊朗在伊斯兰革命时期确实势头很猛，但现在它已放下过去那套，可以说处在被严重限制和打压的困境中。正因如此，它才希望更积极地开展外交活动。

李绍先认为，不妨从两方面解读美国的反应。一方面，不要夸大其词。伊朗在拉美的活动对美国有多么大的威胁？显然很有限。美国的紧张和关心程度也是有限的；另一方面，不要低估美国的关心。其一，它担心伊朗的导弹出现在自己的“后院”，它对上世纪60年代初的古巴导弹危机记忆犹新。因此，它会密切关注是否会有军火方面的合作。其二，它希望制裁把伊委两国压垮，但两国却试图联手摆脱或者说缓解制裁，这也是它非常在意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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