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日起，美日印澳将在印度洋启动“马拉巴尔”海军联合军演。这是澳大利亚时隔13年重返这一演习，也是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成员自2007年以来首次齐聚海上。分析认为，本次军演标志着四国在军事合作上迈出实质性一步，将给地区局势带来更多不稳定和不确定因素。但是，美国如果以为可借此打造所谓的“亚洲小北约”，也只是一厢情愿。

扩容

“马拉巴尔”海上军演最初由印度主导创立，由于演习地点在印度的马拉巴尔海滩而得名。军演从1992年持续至今，每年举行一次从未间断，最初参演方只有印度和美国两国。当时正值苏联解体和冷战结束后不久，美国开始推行自己的全球战略，希望通过在印度洋附近举行联合军演，增强在当地的军事存在，确保其在南亚的利益和海上交通线畅通。印度自然也希望从印度洋走向西太平洋和波斯湾。于是两国一拍即合。

从1992年一路走来，随着全球格局不断变化，“马拉巴尔”军演扩容趋势明显。自2007年开始，澳大利亚、日本和新加坡等美国盟友时而会以非永久成员的身份加入演习。2015年，日本终于成为永久成员。

也正是从2015年起，“马拉巴尔”军演的地点从印度洋逐渐转移，开始在印度洋和西太平洋海域交替举行；演习内容也从单纯的海上搜救、反恐扩展为接近实战化的反潜、防空等科目；参演武器数量、品种不断增加，航母、潜艇、直升机母舰等先进装备频频亮相。

2017年，美印日航母首次同时参演，美国“尼米兹”号核动力航母、日本“出云”号直升机航母以及印度“超日王”号航母联袂亮相孟加拉湾。2018年，演习地点被选在美国海军在太平洋最大军事基地——关岛附近海域，被视为推进特朗普政府“印太战略”的明确信号。2019年，美印日打破交替原则，将演习地点选在日本九州岛的佐世保至关东南部海域，日本“加贺”号直升机航母、“五月雨”号通用驱逐舰和“鸟海”号宙斯盾驱逐舰高调参加。

日历翻到今年，“马拉巴尔”军演分为两个阶段（11月3日至6日在孟加拉湾举行，11月17日至20日在阿拉伯海举行），将展示四国对“自由开放的印太”的支持。外界聚焦两大看点。

其一，作为美国“忠实跟班”的澳大利亚再次应邀加入。有分析称，澳大利亚被重新纳入“马拉巴尔”演习体系意义非凡：标志着印澳安全合作趋于紧密，标志着这一地区性海上军演“升格”，也标志着美日印澳四国机制进一步整合。其二，受疫情因素影响，演习以海上不接触的方式进行，但将见证复杂先进的海军操练，包括水面、反潜和防空作战行动、跨甲板飞行、航海技术改进和武器射击等。印度多艘舰艇和多种军机、美国“麦凯恩”号驱逐舰、澳大利亚“巴拉瑞特”号远程护卫舰（搭载MH—60直升机）以及日本海上自卫队“大波”号护卫舰（搭载SH—60直升机）等共同参与。

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院长吴心伯指出，澳大利亚上次参演是2007年，时隔13年后重返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是美国的积极推动，二是印度态度发生变化。印度此前对邀请澳大利亚一直保持谨慎，但在中印边境冲突背景下，它接纳澳大利亚加入，也有向中方施压之意。不过，此举并不意味着军演“升格”，只能说其规模再次扩大。

“澳大利亚重返有两点值得观察。”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战略研究所副所长苏晓晖说，其一为什么会加入，印度方面直到军演开始前半个月才确认消息，说明美国的促动和挑拨起到很大作用；其二澳方加入有何政治含义，说明四国军事合作呈现由浅入深的发展趋势。

两位专家都认为，演习科目、演习地点以及一些细节安排也是本次军演的潜在看点。“演练内容的设计反映出四国希望强化合作的领域，是否只停留在维护航道安全、搜救和救灾演练，又或者会像美日军演那样加入指向性比较强的攻岛项目？演习地点是否仅限制在孟加拉湾、阿拉伯湾，还是会进入太平洋一些敏感地点？值得关注。”吴心伯说。

走实

随着澳大利亚的加入，本次军演参演人数可能突破5万人，但舆论相对平静。一来，各国在过去半个月里早有预告，热度有所消化。二来，四国大秀“肌肉”只是印度洋和太平洋地区不断涌动的暗流之一。

近一个月来，美日印澳小动作频频。10月6日，“四方安全对话”机制外长会在东京举行，聚焦包括东海、南海等问题在内的地区局势，强调与更多国家推进“自由开放的印太”。10月19日至20日，美日澳在南海举行联合军演，美方再度老调重弹“为促进航行与飞越自由”。10月26日至27日，美印举行“2+2对话会”，签署最后一项基础性军事合作协议，印度获准分享美国的全球地理空间数据。分析认为，此举有助于提升印度导弹打击的准确性，也让它成为美国的准军事盟友。

到目前为止，美日印澳四国相继签署了多项军事互助协议，逐渐构建起一个共享军事基地和后勤补给的防务体系。比如印美《后勤交流备忘录协定》《通信兼容和安全协议》《工业安全附件》、印澳《相互后勤支持协定》以及印日《军事后勤与服务互助协定》等。

种种迹象表明，成立于2007年、休眠多年的“四方安全对话”机制已被激活，且呈现出更明显的军事色彩。有评论称，这一松散的四国机制自2017年美国提出“印太战略”后重获新生，去年升级为外长级磋商，今年又乘势而上，从“纸上谈兵”进入实际操作阶段。外界浮想联翩：华盛顿酝酿已久的“亚洲小北约”雏形初具，呼之欲出？

两位专家不以为然。吴心伯认为，从本次军演看，四国之间军事合作与协调变得比以往更紧密、更具实质性，特别是美印之间。但这并不意味着四国已发展出一套同盟安排。苏晓晖说，“如果说随着澳大利亚加入，所谓亚洲版‘小北约’就能迈上一个台阶，我觉得言过其实。”应该说，美国希望通过军演将四国安全框架走实，并开始推动这一趋势，这一动向不容忽视。

“捞鱼”

美日印澳为何愿意“勾肩搭背”？外媒和分析人士认为，主要与各自利益诉求有关。

先看美国，作为军演“幕后老板”和四国机制的核心，它大力促成各方实现战略对接和战术合作，推动四国军事合作迈出实质性步伐，以服务于自己的“印太战略”。除了日澳印，它还想拉其他一些国家入伙。不过，韩国拒绝参与本次演习，印尼拒绝美军P—8波塞冬海上侦察机在当地着陆加油，越南也表现得意兴阑珊。

再看印度，它一贯视“马拉巴尔”军演为主场外交，希望调动地区大国力量提高自身在印度洋和太平洋地区的战略地位。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它都珍视自身的不结盟状态。但近来，印度出现某些变化。有印媒称，印方想通过邀请澳方参与发出某种信号。

接着看日本，它想从战略上推动自己的“印太构想”，打造更具有进攻性的防卫政策，实现自卫队人员及武器装备从西太平洋“走出去”。但也有评论称，日本首相菅义伟在9月竞选党首时表示，要“建立与包括中国和俄罗斯在内的稳定睦邻关系”。

最后看澳大利亚，澳印关系一直都是四国框架内的薄弱环节。澳大利亚试图通过强化与印度的军事合作，把兵力投送至印度洋临近地区，而重返军演就是实现此目标的抓手之一。但也有评论称，在美国盟友体系里，澳大利亚始终是可有可无的“龙套”。

有评论称，可见各方都想借“四国机制”或者说美国的“印太战略”这艘大船捞自己的鱼，并不是真心想绑在美国“战车”上。法新社称，所谓“四方安全对话”想遏制或参与遏制北京，但常因分歧而步履蹒跚。

两位专家指出，四国确实各怀心思，各取所需，但需要从正反两方面加以解读。

一方面，尽管四国聚拢在所谓“自由开放的印太”目标下，但背后的利益考量各不相同。

苏晓晖说，美国因为大选在即，需要搅动反华风浪；印度今年跟中国发生边境争端，向澳方发邀请也是为了打出试探和施压的牌；澳大利亚希望通过加大合作，获得政治安全利益；日本更多地希望能在一种地区安排建立之初，占据次中心的位置。

“正因各有考量，也就有所保留。”吴心伯指出，无论印日，还是澳大利亚，都不可能像美国所希望那样公开挑战中国。美国一心想拉更多国家入伙，但四国军演实际上是向太平洋和印度洋地区国家发出一个信号，即美国的“印太战略”实质就是遏制中国。这样一来，相关国家会变得更加谨慎。

但另一方面，“四国也有一致的地方：对付中国。”吴心伯说。

苏晓晖解释道，尽管四国对中国的认知不同，但都关注中国崛起可能给自身带来的变化，这是它们的某种共识。这一局面也给地区安全带来更多不确定性。

“接下来四国如果加强针对中国的合作，可能会导致地区战略格局趋向紧张，并在某些地方埋下发生潜在冲突的风险。”吴心伯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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