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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去书场为“跑码头”的00后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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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庞小漪 2020-10-14 09:42
摘要:能挺过这段以困苦当饼、以寂寞当水岁月的人,成为一代名家也才算是有点指望的吧

10月下旬,20岁的侄女艺菡就要正式“单飞”了。

今年7月从苏州评弹学校毕业后,她和搭档小娄组成小双档,由经验丰富的爷爷带出道,两个小时的演出,小双档说唱一小时《游龙传》,再由爷爷评话《乾隆下江南》一小时压场,这样“扶上马、送一程”两个多月,从10月下旬开始,小双档正式上台。两个20岁出头的孩子,自食其力,一个猛子扎入“跑码头”生涯。

“跑码头”是评弹艺人最基本的生存方式,也是传统“流浪戏班”的极简配置。长三角地区自古“码头”云集,从十里洋场的南京路到江南田间地头的老茶馆,一度衰颓,近年来随着政府大力扶持非遗文化,苏浙沪一带的书场遂重整旗鼓、再鸣丝弦。

艺菡和小娄选择在郊区的书场“破口”(评弹业内称第一次登台演出为“破口”),这些书场要求不会太高,观众比较宽容,对刚出道的新手来说,是获得鼓励、积累经验的好地方。

5年前的2015年初秋,60个十五六岁光景的孩子走进了苏州评弹学校,艺菡是他们中的一个。两年基础课,第三年分班,只有16个孩子进了传承班,也就是最后有意向选择评弹作为职业的种子班,其他44个孩子选择了幼师班和群文滑稽班。

评弹,从此成为他们择业的手段之一,但仍不是唯一。

在16个传承班孩子中,临近毕业,1个女孩转行,1个男孩转学扬州评话。剩下的孩子面临最对口的就业单位——评弹团的双向选择,1个女孩子没能考进评弹团,放弃了从业的打算,另外1个女孩子考进了,却犹豫再三最后决定往后勤或者作曲方向发展。最终这12个硕果仅存的孩子陆续在这个秋天走上了舞台,有的等不及在夏末的蝉鸣中就拍响了人生舞台第一声醒木。这20%的“出苗率”,再过个几年,或许又将有一部分的“折损”。

艺菡是幸运的,10月底她将正式拜师弹词名家盛小云,小娄的老师同样是业界负有盛名的施斌。

“跑码头”生活清苦,小年轻哪经得住这番苦修。住宿一般也是最低标准,吃饭有时会提供大食堂免费餐,但大部分需要自己动手做饭。比之条件之艰苦,更多的是精神的寂寞。每天两小时雷打不动上台演出,剩下的被拦腰截断的时间很难有效利用,有些郊外村里的书场,出门四顾都是农田,长夜漫漫更是不知如何打发。宁静、规律的生活只属于阅尽千帆的老年人,却与好动、好奇的年轻人格格不入。只能说能挺过这段以困苦当饼、以寂寞当水岁月的人,成为一代名家也才算是有点指望的吧。

比之专业艺术传继的困顿,业余市场却是一番欣欣向荣、弦歌不辍的光景。退休后在老年大学里学了两年评弹的杨阿姨,已经能在南京、杭州、深圳的大饭店里驻场演出了,250元一天包吃包住,每晚笃定唱上几个开篇,其余时间四处旅游,退休生活好不逍遥。

评弹是小众艺术,学习门槛高,需要掌握三弦、琵琶乐器基础,相比之下,沪剧、越剧班就遍地开花了。据不完全统计,上海本地至少有500个以上的沪剧沙龙。苏浙沪地区活跃的戏曲沙龙更是不计其数。而京剧,是白领——以女孩子居多——在繁忙的工作之外一处芳草地。由于京剧造型华丽,每上妆演出,都有种向传统文化顶礼膜拜的仪式感,学习京剧,并能参加沙龙表演,用余秋雨的话说“是一种彼岸向往”。这份深藏的情感托付、美学探源,是大众化的沪剧、越剧所无法承担的,更遑论浸入感最低的评弹艺术了。

事实就是如此无奈而尴尬,作为点缀配菜,戏曲早已不同程度地飞进寻常百姓家,而作为生计主菜,戏曲仍然“正当艰难时”。

也许我该买上一张票,去书场为艺菡鼓掌,为这12株幼苗的拔节孕穗浇上些水、松一下土。

栏目主编:孔令君 文字编辑:陈抒怡 题图来源:图虫 图片编辑:苏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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