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对绍兴人，还是对绍兴这座城市，上海都习惯要加个“小”字，唤作“小绍兴”，自带着一点亲切，又有一些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味道。绍兴有什么？有臭豆腐、黄酒和鲁迅笔下的人和景。今非昔比，小绍兴长大了，前些年绍兴设了柯桥区和上虞区，城区面积大增，不仅是物理空间变大，绍兴的雄心也便大，它正利用好在长三角的区位优势，融杭联甬接沪，提出重返全国城市综合经济实力30强。

大绍兴，靠什么？

不得不转，但不好转

很多年来，绍兴是以传统产业为主体的工业大市，纺织、化工、金属加工三大传统产业和珍珠、黄酒两大历史经典产业产值占工业经济比重一度超过60%，民间戏称绍兴有“三缸”：染缸、酱缸、酒缸。与苏浙许多地方类似，绍兴逐步形成产业与产品集聚的块状经济，呈现出“一乡一品”“一镇一业”的特色——1978年，绍兴工业增加值占GDP比重仅为28.3%，到2000年这一比重达到了52.5%。

不过，“散乱弱”传统制造业，很快碰到了天花板和阵痛期。老百姓感受最明显的，是环境不堪重负：绍兴印染、化工、皮革、造纸等工业企业数量快速增加，从2000年到2016年，绍兴工业废水排放总量从1.9亿吨增加到4.7亿吨，工业废气排放总量从609.2亿标立方米增加到1733.1亿标立方米……同时，绍兴纺织、化工、金属加工等企业的盈利越来越难。以纺织产业为例，2016年绍兴规上纺织业消耗了38.3%的综合能耗和60%左右的制造业用水，但只贡献了23.9%的规上工业增加值和22.4%的利税总额。绍兴经济增速放缓，绍兴规上工业增加值增速从2010年的14.8%，逐年下降到2016年的4.7%，GDP全国排名由2000年的第28位下降到2016年的38位。

大家都明白要转型，但决心难下，做起来更不容易。

转机出现在2017年，浙江省政府工作报告提出“支持绍兴开展传统产业改造提升试点”，同年9月，浙江省委省政府在绍兴召开了近年来最大规模的一次会议——全省传统制造业改造提升工作推进大会，“绍兴传统制造业改造提升试点实践表明，传统产业不是落后产业，也不是夕阳产业，只有落后的产品，没有落后的产业”。此后，绍兴出台一系列方案，对印染、化工、电镀、纺织、家用电器等产业，指明具体的改造升级路径。

可以预想的是，质疑声四起：传统产业整治后绍兴靠什么吃饭？到时候不仅吃不上肉，可能连原来的汤都喝不到了！当下，类似的声音在长三角一些地方仍能听到。

传统不放，培育新机

创新转型、高质量发展，不能凭“一腔热血”，关键要实实在在，并持之以恒。这三年来，绍兴摸索出的路子，是念好“两业经”。一手抓传统产业改造提升、一手抓新兴产业培育发展；修复旧动能，壮大新动能。

纺织、化工和金属加工三个重点传统产业，绍兴没有放弃，但要想方设法改头换面。比如纺织产业要融入科技、时尚等元素，打造“世界时尚纺织之都”；化工产业则要打造全球高端染料和绿色化工创制中心。其中已经有一些做法，值得借鉴，比如集中整治提升，改变产能过剩、无序竞争的局面。2017年以来，绍兴的印染企业绝大多数已集聚到柯桥区蓝印小镇，诸暨将16家印染企业整合为1个印染产业园；在诸暨大唐街道，原有袜业相关企业6599家，这些年来，大唐以创建袜艺特色小镇为契机，累计关停袜业企业5600余家，但整个袜业产值年均增长20%；绍兴的化工企业，已集聚到上虞杭州湾经济技术开发区，特别是曾经聚集了浙江龙盛、闰土股份等30多家化工企业的上虞道墟街道，目前再无化工厂……

黄酒和珍珠，是绍兴的两大“历史经典产业”，不仅不能放，还要不断创新。黄酒是绍兴的“金名片”，绍兴很下力气，创新品牌营销、拓展酒庄产业、融合文化旅游，加快建设黄酒小镇，要把绍兴打造成世界美酒产区、中国黄酒之都。珍珠产业，则向珠宝设计、营销、展示方向发展，由“珠”向“宝”提升。目前，已经有了一些新产品新技术，比如绍兴推出“不上头”黄酒，培育出温室养殖淡水珍珠。

高端装备、电子信息、现代医药、新材料，是绍兴主抓的四大新兴产业，其中一些，与绍兴重点传统产业的创新升级密切相关。其中高端装备产业聚焦应用机器人、智能纺织、环保、通用航空、新能源汽车及关键零部件等重点领域；电子信息产业聚焦集成电路领域；现代医药产业积极发展化学医药、生物医药、医疗器械、医用耗材、医用美容用品等；新材料产业聚焦金属、化工、生物、纺织新材料等领域，加快形成若干个优势明显的产业集群。比如在集成电路产业领域，绍兴先后引进集成电路设计头部企业豪威科技、国内晶圆代工头部企业中芯国际、封测头部企业长电科技等项目，目前已签约落户集成电路相关项目59个，绍兴市被列为国家级集成电路产业创新中心。

2018年，绍兴被列为国家创新型城市创建名单，2019年绍兴高新技术产业投资额增长43.4%，营商环境和经济活跃度越来越好。有意思的是，绍兴传统产业发展比以前更稳健，2017到2019年，绍兴传统产业产值、销售、利润等指标连续三年保持两位数增长，2019年传统产业规上工业增加值增长11.5%，对规上工业的贡献率达到70.5%。

“小绍兴”转型，也许是长三角高质量发展中的一个缩影。传统制造业如何向先进制造业集群迈进，要脚踏实地，实事求是，还要求一个区域有较大的制造业规模、较强的资源整合能力、完善的协同协作体系以及较高的经济治理能力。当前，如何从整个长三角区域层面加强统筹协调，推进产业一体化重构，这是一道思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