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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80岁了,我要打扮成一个朋克老太太给路过的人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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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小愚 2016-08-06 20:00
摘要:跟着老黄学茶后,木宝变了。

 

1

 

第一次去木宝位于沁园村的“二三两”茶室,天下着大雨。我把伞放到院子里走进屋子,觉得古朴素雅。而木宝呢,多少和她的茶室有点反差。她穿着印花T恤和牛仔背带裤,戴着奇形怪状的耳环,音响里大声放着节奏鲜明的欧美流行音乐。

 

木宝的茶室。 小愚 摄


三年前的一天,木宝顶着一头脏辫和朋友去北京拜访一位脏辫师。当晚,朋友带她去位于北新桥的茶室喝茶。茶室的主人老黄泡了一壶茶等着他们。木宝一喝,感觉喝到了儿时的味道。


木宝是上海人,家里人爱喝茶,于是从小跟着喝。她对于茶之味有种难得的敏感。木宝告诉我,儿时喝的茶有种天然的味道,即使是普通人家日常喝的茶,也有层层叠叠的香气。而如今,工业化量产出来的茶,丢失了原来那种让她无比怀念的味道,这让她觉得很惋惜。

 

老黄做的茶。  小愚  摄


木宝对茶的敏感和悟性让习茶多年的老黄也很赞赏。三年前在北新桥的那个晚上,木宝第一次见老黄的那个晚上,老黄就对木宝说:你来跟我学茶吧。


木宝愣住了。老黄好像认定木宝会成为他的徒弟一样,开口说了一堆条件:每周末从上海飞来北京学茶;不到三年不可以中断和放弃;一切要听师傅的,不可以乱喝茶乱泡茶。


总之,木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条件没有吓到她。她认认真真拜了师,从此跟着老黄学了三年茶。

 

2


我其实是先遇见老黄的。


有一次在武康大楼的大隐书店买书,碰见老黄和黄太太在门口休息等车。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就聊起天来。先是聊书,然后很自然地聊到了茶。


老黄那时候刚在木宝的茶室里开了一个茶会,茶会是免费的,一场茶会的人数上限是8个。大家围坐在一起,老黄一边泡茶一边讲茶。

 

老黄。 图片来自木宝


木宝喜欢听老黄讲茶。老黄有讲不完的关于茶的故事,木宝被他领着,好奇地探索着一个新的世界。有时候,在老黄的茶室,他们慢悠悠地泡着茶,聊着天,一天就那么过去了,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无聊。


最开始,老黄只让木宝喝一种茶,学一种茶。这规矩让对什么都好奇的木宝觉得很苛刻,但她后来发现,原来懂了一种茶,便懂得了如何探索其他的茶。从前,木宝只喝喜欢的茶,如今,她不喜欢的茶也会想去了解、去体会。


木宝去过老黄在福鼎的茶园,老黄每年坚持在那里做手工白茶。在福鼎的日子,木宝明白了,要做出真正的好茶,全看天意。三月采茶时节,老黄几乎一整个月都扑在福鼎,满心祈祷,一定要等来一周晴朗的天光,才能让茶得到完美的晒制。再经历手工分拣和文火足干,完全的古法制作,终得少量来之不易的好茶。

茶室是木宝自己设计的。 小愚 摄


跟着老黄学了三年,木宝觉得,老黄讲的是茶,也不是茶。


老黄很在意传统的手法、古老的工艺。木宝刚开始会质疑,古法为什么一定比现在的工艺好?但喝了老黄做出来的茶,她便明白了,千百年来流传的工艺、对自然的顺应、对细节的讲究、一心一意的专注,都像魔法一样,最能调动茶的美妙,让茶与我们的身体和谐。“师父的茶园里不只有茶,还种着许多别的植物。师傅说,这样的茶园才是自然的,有机的。诸如此类,他坚持许多细节,这些坚持常常让我觉得感动,也觉得茶无比珍贵。”


7月,茉莉花开,正是制作茉莉银针的季节。木宝刚去过一次福鼎,四千公里奔袭,只想去见证一下茉莉银针的诞生。


茉莉花必须在大中午采摘,因为这时候花苞闭合。太阳狠毒,采摘辛苦。等到半夜,花苞自然打开,再把那袭人的香气窨到茶青里。老黄坚持要窨八次,每一次都要换新鲜的茉莉,持续半个月,让茉莉的芬芳自然又充分地进入,泡出来的茶才有持久的花香。

 

木宝在采茶。

 

一遍一遍把茉莉的香气窨到茶青里。

 

《浮生六记》里,沈复写芸娘制作荷花茶:“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茶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


木宝说:“不必羡慕古人,要怪自己失去的耐心。”

 

3


喝着茶,木宝觉得自己慢慢发生着变化。虽然她仍然和从前一样,喜欢买名牌、喜欢流行文化,但她发现自己可以沉下来了,沉在茶的世界里,体会一些从前体会不到的东西,思考一些从前不会思考的东西。


我问木宝,为什么茶室里播放的是流行音乐?木宝说,喜欢什么就听什么,谁说茶人一定要着古装、听古琴曲呢?说完她对我眨眨眼:但别告诉我师父啊!


那天中午,我和木宝在她的茶室里,临时摆起饭桌,吃了外卖送来的麻辣烫和烧烤。吃完,木宝又为我泡了一壶茶。我突然觉得,穿着牛仔裤、染了发、戴着夸张耳环的木宝,耳边听到的流行音乐,以及刚才那些辛辣油腻的食物,和这古朴素雅的茶室之间,并没有不和谐。我们可以习惯于流行文化和现代生活,也可以在需要的时候,从传统文化里寻找一点安宁,完成一次修行。

 

茶室一角 。 小愚 摄


最近,木宝年迈的外婆骨折住院了,连续两个礼拜,木宝每天晚上都去医院陪夜,早上回家,日日如此。好些时候没有好好泡壶茶了,她说她“很想念茶美妙的感觉”。这两天,手术结束,病情终于稳定。早上回家,木宝觉得实在馋得不行,又困得不行。偷懒拿出冷泡瓶,抓上一把茉莉银针,加入矿泉水,然后妥妥睡去。“下午出门后回家,茶色金光透亮,美美地喝上一杯。虽然只睡了一会儿,也能很满足地继续去医院战斗了。”

 

为自己泡壶茶,有时候是一种奢侈的事情。 小愚 摄


茶好像成了一种“瘾”,又好像成了一种“药”,总之,是木宝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东西。她说,她希望等到她80岁了,可以做一个酷毙了的老太太。她要在车水马龙的市中心开一间茶室。到那时,她依然要穿得很朋克,依然要放着流行音乐,泡一壶茶,等着路过的有缘人进门来,一起喝茶聊天,就这样度过余生。

 

文/小愚

插画/白骅

 

三伏天,茶和朋克摇滚更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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