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首部抗疫题材大型原创话剧《护士日记》三次“云排练”，首演献给战“疫”白衣天使

我的位置：科教 > 教育在线 > 文章详情

分享至：

(2)

来源：上观新闻作者：徐瑞哲 2020-03-12 17:56

摘要：待疫情得到全面控制后再与观众正式见面，首场演出将献给在抗疫战中作出重大贡献的白衣天使。

3月11日晚19:00起，今年中国首部抗疫题材大型原创话剧《护士日记》剧组进行了长达3个多小时的第三次“云排练”。排练前，上戏教授陆军就进入“线上排练室”，从编剧角度与“编、导、演”艺术家们进行了交流。

这部2.6万余字的六场剧《护士日记》在春节期间完成构思，之后几易其稿，讲述了在新冠肺炎疫情大背景下，某医学院护理专业学生董丽丽在家中偶然发现一本做护士长的母亲写下的日记，并以此为线索排查隔离对象，也由此形成推动剧情的主线……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了解到，全剧由上海戏剧学院与中共松江区委宣传部联合出品、上戏演艺中心与松江文旅局联合制作，预计于今年4月正式完成排练，待疫情得到全面控制后再与观众正式见面，首场演出将献给在抗疫战中作出重大贡献的白衣天使。

“任何一个伟大的民族，在与人类文明进程相伴相生的天灾人祸作殊死较量时，都不能仅仅以牺牲无数人的生命与尊严作为筹码，而是要由全社会的科学、良知、秩序、担当与奉献的合力来共克时艰，决战决胜。”这是写在《护士日记》剧本扉页上的一段文字，包含了身为上戏学术委员会主任、上海戏曲学会会长、松江区文联主席的陆军，对抗疫题材文艺创作的审视与思考。　　

陆军1990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自1981年《解放日报》连载他的剧作《定心丸》至今，其大型剧作已公演36部，获省市级及以上文艺奖项50余次。前年，他与一位年轻作者顾月云合作了临终关怀、安宁疗护题材的话剧《生命行歌》，在演出说明书扉页上也有一段话，“活着时也许不曾体面，离去前请还给我尊严”。

【链接原作】

护士日记

——谨以此剧献给抗疫战争中的白衣天使

编剧陆军袁香荷

任何一个伟大的民族，

在与人类文明进程相伴相生的天灾人祸作殊死较量时，

都不能仅仅以牺牲无数人的生命与尊严作为筹码，

而是要由全社会的科学、良知、秩序、担当与奉献的合力来共克时艰，决战决胜。

——引自作者手记

时间现在。

地点某中等城市。

人物董丽丽——女，20岁，某医学院护理专业三年级学生。热情，勇敢，叛逆，早年父母离异，因为母亲常年忙碌心中不满。

林医生——男，35岁，区疾控中心呼吸科医生。勇敢负责，对董芳护士长十分崇敬。

董芳——45岁，温柔体贴的护士长。爱岗敬业，无私奉献，与女儿关系紧张。

小张——25岁，海外代购。油嘴滑舌，精明自私，善于投机。

葛老伯——69岁，独居老人。腿脚不便，患有轻微老年痴呆。

赵长茳——58岁，流行病学研究专家，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另有警察、医生、护士、患者与家属、秘书、保姆、黄毛与年轻人等。

第一场

【凝重深沉的伴唱起：

庚子年，是何年，

恨谁按下暂停键。

汉江不流九州湿，

秦岭失语日月煎。

【幕启：整个观演空间布满了有关抗疫内容的标语、宣传画、纸质媒体及新媒体信息，铺天盖地、扑面而来的还有观众头顶上、脚底下的相关

影像与文字。

【在音响调试声中跳出一段新闻：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收听晚间新闻。今天是2020年1月30日，农历正月初五。首先还是说说各位

最关心的新型冠状肺炎疫情问题。截止今日下午五点，全国新增病例1982例，死亡病例43例，出院病历47例，全国累计确诊病例9692例，

累计死亡病例213例，出院病例171例，共有疑似病例15238例。在此再次提醒市民，不要外出，戴好口罩，做好防护措施……

【突然，新闻声音被动感的disco音乐所打断。一普通家庭客厅。董丽丽和几个男生站在饭桌上连唱带跳，家具被震动，不停摇晃。

【与此同时，舞台一侧屏幕上，随着微信嘀嗒声，滚动着各色网友的不同留言：

网友1：大过年的不让出门，是想憋死我们吗？

网友2：G60高速公路道口检测好严啊！

网友3：别担心，爱情都轮不到我，肺炎怎么可能轮到我？

网友4：肖战要保护好自己哦！

网友5：出门打断腿，还嘴打掉牙！

网友6：买衣服烫头发做指甲，都给自己看了。

董丽丽：（唱）不如跳舞！

朋友：（唱）看新闻不如跳舞！

董丽丽：（唱）窗外生死未卜！

朋友：（唱）及时行乐，一切命运做主！
董丽丽：（唱）不如跳舞！

朋友：（唱）看新闻不如跳舞！

【几人跳的正嗨，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音乐戛然而止。

黄毛：（紧张地）谁啊？不会是你妈找过来了吧？

董丽丽：不会，我妈根本不知道我今天回来，再说，她不应该认识我同学家！（冲门外）谁啊？

【保安声：快开门！有人举报你们聚众娱乐！

朋友：啊！是不是要来抓我们了！

【几个朋友躲藏，董丽丽开门。

【暗转。

【灯亮。派出所。警察带着口罩，到桌前坐下，董丽丽有些不爽地蹲在一边。

警察：站起来！

【董丽丽站起来。警察走到董丽丽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形状的体温计指着董丽丽脑门。

董丽丽：你要干嘛？你别乱来啊！

【警察看了一眼红外线体温计上的数字。

警察：还好，体温目前还算正常。来，把口罩带上！

董丽丽：你还给我口罩，看你自己，都戴反了！

警察：啊！（有些尴尬，忙调整口罩）看不出来，你还挺细心！

董丽丽：（得意）那当然，专业的嘛！

【警察盯了董丽丽一眼，又坐在桌前，拿出记录本。

警察：姓名！

【董丽丽蹲在一边不理警察。

警察：不配合警方调查，按照妨碍公务处理，明白后果吗？

【董丽丽从口袋里掏出证件，拍在警察面前。

董丽丽：身份证！学生证！自己看！

【警察翻看董丽丽的学生证。

警察：还是医学院护理专业的大学生？这点自觉性都没有！钟南山知道吗？强调了多少次！疫情很快进入爆发期，全国人民都要自觉隔离两个星期！

特殊时期，你们还拉帮结伙找一群同学聚会！

董丽丽：今天是我生日，你懂吗？大叔！

警察：什么日也不行！疫情这么严重，一不小心，生日就成了末日。告诉你，你对自己不负责就是对所有人不负责！

董丽丽：谁说不负责？不是有个大专家说过，新冠病毒肺炎可控可防，不会人传人吗？

警察：你那是老皇历了！

董丽丽：那你知道，我们这里也有一位姓赵的大专家，他在电视上不是也说过这个病不可怕吗！

警察：他知道自己说错了，早就闭嘴了！
董丽丽：看不出，你这个大叔知道的还不少！
警察：（有些得意）什么话！好好接受教育吧！
董丽丽：哼！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啊！告诉你，我们每个参加聚会的人一进门就酒精消毒，再喝两杯泡腾片。年轻人抵抗力强，那个冠状病毒，只欺负年老体弱的！再说，该死的喝口水就呛死了，不该死的得什么病都死不了。

警察：（生气）你这什么歪理邪说！是一个将来要从事医护工作的人说的话吗？

董丽丽：（振振有词）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们就好好理论理论。从生物学的角度说，人是群居动物，具有社交属性。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说，长期缺乏与同类交流极有可能患上焦虑症，抑郁症，躁狂症等等，病情加剧后轻则社交障碍，重则失去工作能力，再严重了就会做出自我伤害和报复社会举动。你想想，从年前到现在已经十多天了，年轻人心态都出现了问题，我们搞个聚会缓解大家心理压力，算不算是为社会做贡献？

警察：你这个小姑娘，还强词夺理！

董丽丽：我还没问你呢，我犯什么罪了，你能给我判多少年我听听？

警察：等着你几个朋友的体温结果出来，没毛病的话叫你家长来把你带走！

董丽丽：我家长来不了。

警察：你爸妈呢？

董丽丽：离婚了，我跟我妈一起过。我妈就更不用说了，经常加夜班，不常回家，身边一群男的眉来眼去的，不知道跟谁约会呢。你去看看她的衣柜，模特都没有她的衣服多。

警察：那你爸呢？

董丽丽：不了解！你能联系到他算你本事，我给你写表扬信，反正我是好几年没见到他了。

【警察轻轻叹口气，看着董丽丽，有些同情。

警察：饿不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董丽丽：（阴阳怪气）谢谢人民警察。要么您再买两瓶酒，我们俩边喝边聊？

警察：谁跟你聊！（看表）

【林医生戴着口罩，边接手机边匆匆上。

林医生：（接电话）喂，老婆，是有点累。连续加了一个礼拜的班，寻找一批一批的感染源，头晕眼花四肢酸软。今天领导让我休息，刚出门，电话来了，说中心医院护士长董芳老师的女儿快一个月没回家了，今天一回家就进了派出所，让我去看一下……嗨！我还是先把这个小祖宗接出来再说吧！一会见！

【林医生走进派出所，正赶上警察准备出门。

林医生：警察同志！您好！

警察：你是……

林医生：我来接人，董丽丽是在您这吗？

警察：是在我这，您是他父亲？

林医生：不是，我是她妈妈的朋友。

【警察想到董丽丽刚才说的话，以为林医生是董丽丽母亲的情人，看林医生的眼神瞬间异样了起来。

警察：哦……您就是她妈妈的“朋友”？那我刚好跟您先说两句，您和她母亲这几天挺忙的吧？

林医生：是啊，没日没夜的忙，累死了。

警察：（鄙夷）再忙也不能不回家吧。

林医生：非常时期，这不是实在没时间吗，几天都没回家了。

警察：我这么跟您说吧，你们两个事情我管不着，大家都是成年人，交个朋友什么的也正常，但是不能忽略了对孩子的关心。

林医生：是是是，她妈妈也觉得挺惭愧的。

警察：您看您一表人才，也不是个坏人，孩子都是无辜的，只要您对她好一点，她一定会接受你这个继父的。

林医生：什么？继父？不不不我不是，我跟她妈妈是普通朋友，她妈妈有好多朋友呢。

警察：这我倒是也听说了，行吧，算我多嘴，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你们的世界我不懂，不懂。

林医生：不是你……

【警察的手机响起微信接收声，警察看了一眼手机。

警察：行了，结果出来了，那几个孩子都没发热，你赶紧把这小孩带走吧！该我说的我是说到位了，做家长的要是不自觉，可怜的都是孩子。（整理桌上文件夹，下）

林医生：（自言自语）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医生走到舞台一侧，看到蹲在一边的董丽丽。

林医生：丽丽！

【董丽丽抬头看见林医生，露出不悦的神色。

董丽丽：（故意）您哪位啊？

林医生：别闹了，你妈让我来接你回家。知道吗？小家伙，我们找了你三天了，你都不搭理我们！

董丽丽：警察说了要让家长来接，你又不是我家长，我不跟你走，谁知道你能把我拐卖到哪去。

林医生：行了行了小祖宗，你就给我个面子快点跟我走吧，我还有好多事情呢，你别让你妈担心了行不行？

董丽丽：我妈担心我？哈哈哈，您见过哪个家长担心孩子的方式是孩子一个月不回家她还照样上班？你也是，年轻轻的，你跟我妈爱怎样怎样，我本来也不在乎，但是您自己不害臊，还过来教育我，这就有点又当那个什么又立那个什么了。

林医生：你！你这个小孩在瞎说什么！.

董丽丽：别你你你了，既然您说我妈担心我，那我就在这等着她来接我了，她不来，我就不走。

林医生：（忍无可忍）你妈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已经住院三天了！

【董丽丽愣住，缓缓站起来。

董丽丽：（故作轻松）你这个理由找的也太烂了吧，哈哈哈！（生硬的笑）好了好了，我不闹了，我跟你回家行了吧？你也别再编这么烂的借口了，好不好？

【林医生低着头，没说话，有些悲痛地看着一旁。

董丽丽：（急切）你快告诉我呀，我妈她没事对不对？她就是太忙了，你快说呀，她没事是不是！

【董丽丽扯住林医生的衣领疯狂摇晃，林医生一言不发，沉默了几秒。

林医生：三天前开始有发热症状，核酸检测呈阳性，进的隔离病房，这两天一直吃不下东西，我来接你之前去看过她，体温降了点，病情还比较稳定。

【二人沉默片刻，表针的滴答声被放大。

【董丽丽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拨电话。

董丽丽：妈！妈妈！
董芳：（幕外音）丽丽——你这个死丫头，终于把妈从通讯录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董丽丽：我……（难为情）之前是手机系统出了故障，妈，你身体怎么样了？
董芳：（幕外音）我没事，放心！丽丽，我警告你啊，回来了就好好呆着，别四处乱窜和同学聚会，你那群狐朋狗友少见面，现在是特殊时期，聚众是要进派出所的，妈可不是危言耸听！

董丽丽：我知道了知道了！（小声）又不是没进去过……
董芳：（幕外音）还有啊，不要在家里翻钱，我走的时候打扫过了，钱都放在化妆盒里，听见没有？

董丽丽：（忍着哭腔）知道了！

董芳：（幕外音）还有，我衣柜里的衣服，你想穿就穿，不喜欢的，就挂在闲鱼上卖掉吧，但是不能浪费太多精力啊，你要是影响了学习……

董丽丽：（打断）妈！你的衣服我不动，钱我也不要，你快回来收拾我吧，我想你了。

【沉默有顷，传来董芳咳嗽声，手机断线。

董芳：妈！妈妈！

林医生：让你妈妈休息吧！

董丽丽：我去医院看她！

林医生：不行！

董丽丽：为什么？

林医生：医院防护设备已经很紧张了，没有多余的给你用，现在许多疑似患者在等待接诊，你去医院太危险了……

董丽丽：是谁传给了我妈妈？

林医生：你妈妈在医院是穿着防护服带着护目镜的，和她一起的医生护士都没有感染。你妈妈是在岗位上突然晕倒的，醒来之后她就在担心，是否在医院以外的地方接触了其他患者。她不仅担心那个传染给她的人，也担心自己又传给了谁。这几天我与疾控中心的同事也一直在排查，但至今还不知道感染源在哪里，所以你最好不要出门，邻居里说不定就有感染源。

【董丽丽吓得捂住了嘴巴。

林医生：你知道你妈妈最近两周都去见过什么人吗？

董丽丽：（小声）我从放假回来到现在快一个月了，一直住在朋友家，没见过她。

林医生：（叹气）对了，我刚才问过你了。这样也好，至少你没被传染。我送你回家吧。你家里已派人消毒过。我今天又买了消毒液，你等下把回去再擦一遍。喂喂喂，别乱动口罩，回家之前不许摘。

【暗转。

【微信嘀嗒声又起，舞台一侧屏幕上，滚动着各色网友的不同留言：

网友1：我家小区有个人被隔离了，我们能开窗通风吗？

网友2：线上麻将三缺一，有人来吗？

网友3：听说喝高度白酒能防病毒入侵，这下我老婆没话说了！

网友4：口罩还是呼吸机，您老看着二选一。

网友5：方方的封城日记哪里能看到？求链接。

网友6：钟南山爷爷加油！

【董丽丽的家。一束追光打在董丽丽身上，董丽丽拿着抹布，开始擦地。响起董丽丽和董芳吵架的声音。

董丽丽：（幕外音）我们班同学的妈，人家是五百强的CEO，都没见的像你这么忙！您什么时候把您赚的几个亿拿给我看看！

【一束定点光打在房门口一挂有漂亮套裙的模特架上，仿佛能听到董芳的叹息声……

董丽丽：（幕外音）全班同学开家长会，就你一个缺席，同学都议论我是个孤儿，我没脸去上学了，你看着办吧！

【一束定点光打在门口一挂有连衣裙的模特架上，仿佛能听到董芳的申辩声……

董丽丽：（幕外音）请两天假怎么啦？你自己想想这十几年，哪一年你过年的时候在家？你要是不想跟我待在一起你就直说！

【一束定点光打在门口一挂有运动装的模特架上，仿佛能听到董芳的斥责声……

董丽丽：（幕外音）今年我的生日是在大年初五，你要再不陪我出去旅游，不给我买那辆土拨鼠山地自行车，我就再也不回这个家了！

【一束定点光打在门口一挂有浅色风衣的模特架上，仿佛能听到董芳的劝说声……

董丽丽：（幕外音）家里都是你买的新衣服，你一个护士，天天穿着白大衣，哪有时间穿这些衣服？再说了，家里就咱们两个人，这些花枝招展的玩意儿给谁看呢？

【一束定点光打在门口一挂有真丝内衣的模特架上，仿佛能听到董芳的解释声……

【董丽丽的指责声越来越大。忽然，董丽丽捂住耳朵，坐在地上失声哭泣。稍顷，继续拿起抹布，一边擦桌子一边抽泣。

【董丽丽突然停住，从桌子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日记本。

董丽丽：这是什么？我妈妈的日记？

【董丽丽作势要翻开，又停住。

董丽丽：这算个人隐私吧，是不是不太合适？（犹豫）算了，她都躺在病房里了，说不定里面写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呢，我这可是为了帮她才看的。

【董丽丽翻看日记。

董芳：（旁白）今天是2020年的元旦，科室聚餐的时候，同事问起我女儿丽丽，我说她在医学院读护理专业，学习很努力，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比我更好的护士！大家很开心，不停地向我敬酒。唉，想到丽丽现在的样子，成绩不好，安排了去疾控中心实践又不愿意去，每天躲在同学家里打游戏。前几天说她两句不务正业，她直接挂断了电话不算，还拉黑了我，后来干脆就住在同学家不回来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懂事？我真的感到有点累！

【董丽丽不满地合上日记。

董丽丽：你累，我比你还累呢！你原本答应我新年陪我出去旅游，给我买一辆土拨鼠山地自行车的，结果你后来说，科室的同事，一个出国了，一个要生孩子，你春节也要加班的。你说话不算数，我才故意跟你说我英文考级不及格，想让你生气的！哼，怎么会这样？

【董丽丽把日记丢到一边，拿起手机拨通林医生电话。

董丽丽：喂，姓林的，我跟你聊聊！

林医生：（幕外音）哎呀丽丽，你别再给我添麻烦了，我饭都还没有吃呢！你知道传染你妈妈的人还没找到，今天又多了几十个疑似病例，我正在与同事们开视频会议呢，实在没空陪你聊天，你乖乖呆在家里，听话！

【电话被挂断，董丽丽气不打一处来把手机扔到一边。

董丽丽：什么叫聊天啊，我这是提供重要情报！行，都觉得我添乱，都觉得我不务正业是吧？我非得做两件感动中国的事情给你们看看不可！

【董丽丽重新捡起日记本翻看。

【灯渐暗。

第二场

【舞台一侧灯亮，董芳在写日记。

董芳：今天是2020年1月22日，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可我们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我从医院的窗户向外看，大部分市民都没有戴口罩，大家对病毒的威胁还没有足够的重视。短短几天，医院里又多了好几个确诊病例。不过下午有好消息，前些天住院的69岁的葛老伯，作为疑似病例已解除，可以出院了！我是又高兴又担心。葛老伯年纪大了，脑袋有些不太灵光，亲人们又都在国外，不知道他一个人回到家，生活有没有什么困难。住院才没有几天，葛老伯就像个孩子一样对我们有些依赖。临走时我答应他，他住的地方离我家近，过些日子等我有空了就去看看他，顺便把他要的新药带过去。

【舞台一侧灯暗，董芳隐去。

【灯亮。葛老伯家。带着口罩的董丽丽拎着一袋水果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葛老伯听见敲门声，急忙来开门。

葛老伯：诶，二丫头，你从美国回来了！

【葛老伯打开门，看到带着口罩的董丽丽，激动地握住董丽丽的手。

董丽丽：您好！我……

葛老伯：二丫头啊！美国那么远，你是怎么回来的啊！

董丽丽：啊？（四处看看）二丫头在哪？

葛老伯：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咦？你怎么没抱我外孙来？你给我外孙一个人扔在美国了？哎呀你说你这个当妈的怎么能这样，你赶紧给我回去，不把我外孙接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董丽丽：（耐心）葛爷爷，我不是你二丫头，我……

【董丽丽还没说完，葛老伯突然把董丽丽推出门外。

葛老伯：你不是二丫头你来干什么？政府说了多少次了，不让串门不让串门，那病毒就是这样扩散的。我刚刚出院你就来拜年，你这是拜年吗？你这是诅咒我来了！你去问问医院的董护士长，你这个行为对不对！

董丽丽：你把门开开，我就是医院董护士长派来的！

【葛老伯有些迷糊，打开门，上下打量着董丽丽。

葛老伯：医院的，你是医院董护士长派来的？（突然惊慌）是不是我二丫头他们出了什么事情？你代表医院来安抚我？（嚎啕大哭）二丫头啊，你命苦啊，你说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以后可怎么办呐！（对董丽丽）谢谢你啊同志，你放心，我一定会化悲痛为力量，照顾好自己，好好活下去，不给组织添麻烦！

董丽丽：（无奈）哎呀您二丫头没死！

葛老伯：她没死？那谁死了？

董丽丽：谁都没死！

葛老伯：谁都没死？那你来干什么？

董丽丽：您还记不记得刚才说的那个董护士长啊？

葛老伯：董护士长！你是董护士长！哎呀你看我这眼神，你换了身衣服我都认不出你来了！我可没忘了你啊！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忘不了啊！我前天还跟我死去的老伴念叨，念叨我刚住院那天啊……

【一束追光亮起。葛老伯上。董芳从舞台一侧跑过来，扶住葛老伯。

董芳：葛老伯，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坐着了？

葛老伯：董护士长啊，你跟我说实话，我这个病，到底还能活几天？

董芳：葛老伯，您别太紧张了，您现在仅仅是在医药观察！即使是确诊病例，你身体硬朗，也一定可以战胜病毒的！

葛老伯：你就别骗我了，我每天都看新闻，每天都死人。我一把年纪了，死了就死了，我就是担心我的二丫头和小外孙。我小外孙刚学会叫外公，我在电话里还没听够呢……

董芳：葛老伯，您别太悲观了，电视里除了说死亡病例，还说了好多治愈出院的病例呢！医生护士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病人，您要坚强一点，不要总吓自己，多想想轻松的事情啊。

葛老伯：轻松的……轻松的……（话锋一转）对了啊，董护士长，你家人怎么样？老公做什么的？孩子多大啦？

董芳：（掩饰）都好啊，都好，我丈夫对我特别好，我在这里隔离工作，他在家里帮我照顾老人。我女儿在护士学校读书，快毕业了，学习努力又懂事。她每天都给我打电话说，妈，你加油，家里的事情有我呢！同事们都说她长得越来越像我了！

【一旁看着的董丽丽低下头。

葛老伯：好啊，家里好就好。要不是想再见见我的小外孙，我也坚持不到今天！

【葛老伯转过身，背对着董芳咳嗽。

葛老伯：董护士长啊，你快走吧，我怕你再这样跟我呆在一起，你也被传染了。

董芳：我穿着隔离服呢，没那么容易传染。再说我是个护士，我就是照顾你们的，我走了，谁照顾你们？

【葛老伯突然站起来，捂着下身哎呦哎呦地叫，董芳赶紧扶住葛老伯。

董芳：怎么啦？

葛老伯：董护士长啊，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找条干净裤子，我这岁数大了……

董芳：没问题，我带您去卫生间帮您换上。

葛老伯：这使不得使不得，我怎么能让你一个女的给我换裤子！

董芳：没事的葛老伯，我们这里的重症病人生活不能自理，都是我们帮忙的。你腿脚不方便，我带您去。

【追光暗，董芳消失。葛老伯坐在凳子上，感慨万千。

葛老伯：董护士长啊，我这辈子，除了我妈，连我老伴和孩子都没把我照顾的这么细致，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董丽丽：（小声嘀咕）我说我妈怎么没时间照顾我，都照顾你们去了。

葛老伯：什么?

董丽丽：没事！葛爷爷，你要吃苹果吗？我帮您洗两个。

【董丽丽拿着两个苹果下。敲门声响起。

葛老伯：谁啊！

林医生：是我，林医生，来看看您！

葛老伯：（自言自语）林医生？这做医生的都没事了吗？

【葛老伯开门，林医生带了一袋药进来。

林医生：葛老伯，您还记得我吗？

葛老伯：您是……

林医生：我是林医生！

葛老伯：哎哟你看我这眼神，我还以为你是林医生呢！

林医生：我……算了算了，是这样的，董护士长与您有接触，居委会说您回来后身体很好，我来了解一下情况，顺便把您要的药带来……

葛老伯：什么药？

林医生：您托董护士长的啊！您记性不好……

葛老伯：噫！你说谁记性不好？我记性好得很哪！告诉你，1978年12月，党中央召开十一届三中全会，邓小平同志发表《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讲话，从此以后，我们国家开始了改革开放。后来，后来……还有一件事，还有一件是什么事，你说说看，你……（说着说着，逐渐睡过去，鼾声传来）

林医生：喂，喂，怎么睡着了？

【董丽丽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走过来，看到林医生，两人同时一惊。

董丽丽：你怎么来了？

林医生：你怎么在这？

董丽丽：我还能去哪里！到医院找妈妈，保安不让进。为了让妈妈开心点，我就来代她看望葛爷爷。你来了正好，有机会给我证明，我多懂事啊！让她真心夸我一下。

林医生：哦……不对啊，你怎么认识葛老伯？知道他住在这的？

董丽丽：我……我看了我妈的日记。

林医生：你妈写了日记，你怎么不早说？

董丽丽：我给你打电话了呀，你让我别捣乱，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林医生：好好好，我的错，这太好了，快给我看看，说不定日记里有传染源的线索！

董丽丽：我妈的日记怎么可以给你看？除非你承认——

林医生：承认什么？

董丽丽：你跟我妈有一腿！

林医生：你这个小孩又要胡说了，这怎么可能！

董丽丽：那就不能给你看！

林医生：这样吧，我不看。但你要仔细看看，把这二十天内你妈妈在日记中写到的接触过的人都告诉我，我们要一个一个去调查。

董丽丽：附近就有一个！

林医生：谁？

董丽丽：代购小张！

林医生：代购小张我知道，我同事去调查过，已经居家隔离了！

董丽丽：我还有事要找他，你陪我去！

林医生：好吧，说不定有什么新的线索。这个休息天，就送给你吧！

董丽丽：谁让你跟我妈妈这么好啦！

林医生：你又来了！

【切光。

【微信嘀嗒声又起，舞台一侧屏幕上，滚动着各色网友的不同留言：

网友1：湖北红十字会公布捐赠物质使用情况引发质疑！

网友2：谁能买到口罩？我家附近的药店都断货了！

网友3：疫情救治费用个人负担部分由财政给予补助！

网友4：今天走亲或访友，明年家中剩条狗！

网友5：支持政府！不配合隔离的防范的都是凶手！

网友6：国家卫健委发布第三版诊疗方案！特效药在哪里？

第三场

【舞台一侧灯亮，董芳有些疲惫，在写日记。

董芳：2020年1月23日，天气晴。今天真是个特别沉重的日子，武汉凌晨两点发公告，早上十点封城。疫情严重，全国告急，我们医院的形势也越来越严峻。呼吸科的医生和护士都已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中午去食堂打饭的时候，听见几个年轻的护士给家里的爸妈打电话，偷偷地哭泣，我很心疼，却也无能为力。这几天一直戴着不透气的隔离手套，我的手有些肿胀，动作不像之前那样灵敏了。上午负责后勤的同事告诉我，医用外科口罩只剩下几十个了，呼吸科的医生都不够分，一次性的普通口罩也只够维持两天，防护服、护目镜更是短缺。护士们都很紧张，可谁也没有退缩，看到大家互相谦让，我心里实在难受。绝望的时候，我想到了朋友圈里的代购小张。小张人精明，虽然价钱贵一点，但从不卖假货。他说他每个国家之间都有关系，总说没有他买不到的东西，明天我去看看。

【舞台一侧灯暗，董芳隐去。

【灯亮。代购小张坐在库房里，身边是大大小小的纸壳箱，小张坐在两个摞在一起的箱子上，身边放着好几个手机，手机铃声不时响起，小张不停接电话。

小张：你好亲！快递已经发出去了，单号我马上给您！（挂断，拿起另一个手机）你好亲！还没收到吗？我去催一下快递，亲理解一下吧，现在是特殊时期，快递工作忙碌，有些延迟很正常的，谢谢你哦亲！（挂断，拿起另一个手机）你好亲！N95是真没货了，我也很着急呀，我自己都没有用的了亲，我会接着找货源的，找到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哦亲！

【带着口罩的董丽丽和林医生走进库房，一左一右站在小张旁边，小张挂断电话，一抬头看见董丽丽吓了一跳，一转头又看见林医生，吓得从箱子上跳起来。

小张：哎呀妈呀！吓死我了亲！你们怎么进来的？

董丽丽：门没关我们就进来了啊。

【小张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好。

小张：现在是特殊时期，需要什么您可以手机自助下单。再说，我现在正居家隔离哪！

林医生：对不起，需要跟您打听个人。

小张：打听个人打听个人，来过几批了，烦不烦啊！

林医生：不好意思，请多配合。谢谢你！

小张：好吧好吧。（举起一个二维码，看着林医生）

董丽丽：这什么意思啊？

小张：信息费，一个问题二十，支持微信支付宝银联转账，先付款后咨询，概不赊账。

董丽丽：太过分了吧你？我们就跟你打听一个人……

小张：每个人来跟我打听一个人，我这一天什么都不用做了！

【董丽丽还想争执，被林医生拦住。

林医生：算了算了，（扫码，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钱转给你了，可以问了吧？

小张：问吧。

林医生：你认识董芳吗？

小张：认识。她之前经常找我代购衣服，净淘便宜货。老客户了。

林医生：你最近见过她吗？

小张：二十。

【林医生扫码，转账成功的音效响起。

林医生：好了。

小张：见过。

林医生：什么时候？

小张：二十。

【林医生无奈扫码转账，转账成功的音效再次响起。

林医生：好了好了。

小张：上周吧。

林医生：她来找你买口罩对嘛？

小张：二十。

【董丽丽突然气冲冲站起来，一脚踹翻两个箱子。

小张：诶，你这个小姑娘，火气这么大干吗？我们爷们好好做生意你怎么生气了呢？要不这样，我送你一个问题可以了吧。

董丽丽：你……

林医生：（阻止董丽丽）董芳护士长感染了冠状肺炎住院，我有理由怀疑你的口罩质量有问题。

小张：（吓了一跳）你别冤枉好人！董护士长是我的老客户，我怎么会骗她？上次你们来调查，我把口罩样品也给了，绝对不可能有问题！你看，我自己用的就会这款。我这几天天测体温，没有任何异常。我确实涨了点价，想赚点钱，可是口罩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要命的，我怎么能做卖假货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林医生：卖假货伤天害理，你高价卖口罩，发国难财就不伤天害理了？

小张：我也是没有办法呀，现在疫情这么严重，大家人心惶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复工上班，开店的小商贩也都关门了，大家赚不到钱就只能勒紧裤腰带降低消费，没人消费我这代购就要喝西北风。代购也是人，也要养家糊口，我四处代购，机票酒店都是开销，囤的化妆品、相机、保健品、美容仪都卖不出去，我再不靠卖口罩赚点钱，疫情没击垮我贫穷先把我扼杀了。我饿死了，你们谁给我献爱心？

林医生：不管你怎么说，如果我现在去曝光你，且不说口罩有没有问题，光是无证贩卖医疗器械这事情，就够你进监狱了，到时候你在监狱里，有吃有喝不担心被传染，多好。

【小张迅速服软，可怜巴巴冲着林医生求饶。

小张：别别别，别呀，我刚才跟你们开玩笑的，配合调查怎么能收钱呢，这样，我把钱退给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千万别客气。

林医生：（对小张）我们在调查感染源，你把那天见董芳护士长的过程一五一十再讲给我们听听！

小张：（陷入回忆）那天……

【一束追光亮起。董芳戴着口罩急匆匆地从舞台一侧跑过来。董丽丽和林医生在一旁看着。

董芳：小张！

小张：亲！你怎么还亲自跑过来了！（慌忙戴上口罩）您订的山地车还没到，到了我就给您送过去！亲！

董丽丽：（一愣，旁白）山地车？啊！

董芳：我不是跟你说了，那辆山地车不急，我现在急着要的是进口的N95口罩。

小张：有韩国的货，你要多少个？

【小张打开一个箱子，董芳拿起一个口罩仔细查看。

小张：亲，你就放心吧，我从来不卖假货！这些口罩啊，都是正宗的！你看，我自己戴的就是，我每天和那么多人打交道，现在还身体健康，说明我这的东西肯定没问题。

董芳：（欣慰）挺好，挺好，这些我都要了！

小张：都要了？你要这么多口罩干什么？

董芳：我们科室的口罩不够用了，进货商一时半会供应不上这么多，几个护士都很紧张，我是护士长，我得想办法呀！再说，我们科室每天那么多病人在门诊排队，好多人都没有口罩，不停咳嗽，多容易传染，我帮他们准备几个口罩，说不定就减少了潜在隐患呢！

小张：（激动）好的亲！这里一共是三百个，六十块钱一个，一共是一万八！

董芳：什么？六十块钱一个！

小张：我卖给别人都是八十块钱，您是我的老顾客了，又是在医院工作的，我给您啊打了折，就当是给医护工作者献爱心了！

董芳：小张啊，这话你骗别人可以，我在医院天天跟这些东西打交道，这东西值多少钱我能不清楚嘛，你赚点钱是应该的，可也不能太离谱了对不对？

小张：亲，你这话就不对了！商品经济时代，商品的价格本来就是按照供求关系上下波动的，这可不是我说的，马克思叔叔的书里写着呢。饥荒年代，一个烧饼能换一个金条呢！您要是在之前的货源地能买到口罩，也不用特地来找我呀，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呀亲！您再换个思路想一想，虽然现在口罩涨价了，但是别的东西降价了呀，您之前一直跟我问价的那款连衣裙，特价八折，要不要考虑考虑？

董芳：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连衣裙就不考虑了，你知道的，超过300元的服装我从来不要！

小张：城里人就是抠门！

董芳：不是抠门，是我天生丽质，套个麻袋都好看，买贵的衣服不是白白浪费吗？好了，你帮我把口罩装起来送到医院吧。

小张：好的亲！付款码在这边。

董芳：好！（用支付宝付款）啊，我卡上没这么多钱。

小张：要不，你少要一点。

董芳：不，我都要！这样吧，我把买山地车钱先用来买口罩，加上我卡上的，还缺2000元，到下月初就转给你。

小张：这个……

【董芳低着头想了想，从胳膊上解下自己的手表，递给小张。

董芳：小张，要不这样，我先把东西放你这，过几天再把钱给你？

小张：这这这不太合适吧，这表……我看看什么牌子的……

董芳：你放心，我不骗人！我先回医院了，你快点把东西运过来，大家都等着呢！

【董芳匆匆离开，小张转头看着林医生。

小张：就这样。那天只有她一个人来找我，全程也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肯定不是在我这里被传染的，她还欠我两千元尾款呢，她说等她把口罩发给你们，大家凑了钱就有了。

林医生：（沉默几秒）你知道董芳回医院是怎么说的？她说，这是一群好心人捐助的物资，都是免费的。关于钱的事情，她没有提过一个字！

【董丽丽和小张愣住。

林医生：好了，既然你没什么病人的线索，我们就先走了。

【董丽丽从怀里掏出一把钞票丢到小张身上

董丽丽：这是欠你的钱，还给你，没爱心的东西！还有，那辆山地车，我们不要了！

【林医生拉着董丽丽离开，小张在原地愣了很久。

小张：什么？山地车管你什么事？！诶！那个，手表！还有咨询费，还给你们！

林医生：（厉声喝住）别出来，好好居家隔离！

【小张头上的追光灭。

【董丽丽和林医生走到舞台一边。董丽丽有些激动拿起手机拨号，无人接听。

林医生：是打你妈妈电话吧？

董丽丽：是的，妈妈还在生我的气！

林医生：不会的，一定是不方便接电话，你等一会再打。

董丽丽：嗯！

林医生：丽丽，你再想想，你妈妈日记中还记了与哪些人接触？

董丽丽：有！

林医生：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

董丽丽：很多人，就在我妈医院！

林医生：你妈每天在医院上班，这不用说。

董丽丽：不，这不一样！

林医生：什么不一样？

【舞台一侧灯亮，董芳在写日记。

董芳：2020年1月24日，除夕。今天原本是一年中最隆重的日子，现在却成了最清冷、最不安的一个节日！我没有想到的是，今天也成了我当护士以来经历过的最惊险的一天。中午，在我去医院食堂的路上……

【舞台一侧灯暗，董芳隐去。

【灯亮。医院里嘈杂的声音响起，几个医生和护士上，很快被患者包围。

【患者与家属越来越多，医生和护士在拥挤的患者群里艰难地前行。突然有一呼喊声响起：护士长来了！

【董芳上。

家属甲：（上前）你就是呼吸科的护士长？

董芳：是我！

家属甲：你戴个口罩把嘴遮住了把耳朵也堵住了是吧？我家老太太前天开始发热到现在都还没病床呢！！找你们谁都不搭理，你们还是人吗？

董芳：对不起家属，我们这里的病房已经都住满了，核酸检测试剂也没有库存了，现在实在没办法确诊，要不先让阿姨回家自我隔离吧，这里病人太多太拥挤，万一阿姨原本不是新型冠状肺炎，在这里等候的时候被感染了，就更不好了。

家属乙：你你你你什么意思，我我我我们在这里等两天了你你你你让我我我我我们回去？（推董芳）

【秘书匆匆上。

秘书：你就是董护士长吧！这是我们领导的妈妈，领导出国了。现在局长、院长都联系不上，请护士长帮忙关心一下。如果需要局长、院长签字，以后补！

董芳：很抱歉。现在不管哪个领导来，我都变不出床位，希望你们谅解。
家属甲：我们领导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识好歹啊！我看你是存心的吧！你这不就是让我们回家等死吗！我都看新闻了，这个病专门攻击老年人，

年纪越大的患者越危险，你们不应该先把老年人都收治了吗？

董芳：大家不要着急，最新一批的检测试剂很快就要到了，国家也正在努力建设医院，政府也在想办法调配医疗物资，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很久了！

家属甲：你哄谁呢！这么多病人等到都能收治了，老太太早就驾鹤西去了！

家属乙：就就就就就是，这要是你你你你妈，你你你急不急！

家属甲：没别的，今天你要是不给我家老太太安排上床位，我们谁也别活了！

董芳：床位是真的没有，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们都冷静一下……

家属甲：冷静个屁啊！（冲上去拉扯着董芳的防护服）

秘书：别动手，别动手！

【家属上来猛推倒董芳。董芳不断呼救，声音被淹没在医院的嘈杂声里。

董丽丽：妈！

【灯暗。

【微信嘀嗒声又起，舞台一侧屏幕上，滚动着各色网友的不同留言：

网友1：来人啊救命啊！我奶奶快要死了都还没确诊呢！

网友2：他娘的，全国29个省市中仅剩青海、西藏没有病例，这

个瘟神比萨斯还恶毒啊！

网友3：火神山医院开建啦！

网友4：医生护士在干什么呢，平时电视剧里不是都演的好好像吗？

网友5：做人要有良心！医生护士也是人，人家把命都搭上了，你们还不满意啊！殴打白衣天使，情节严重的，统统判无期徒刑！

网友6：上海、广东派出第一批医疗队赶赴武汉，牛！

第四场

【医院走廊。

【董丽丽上，在拥挤的病人之间穿梭。看到一个带着口罩和防护镜的护士过来，努力辨认。

董丽丽：你是……小李阿姨？

护士甲：你……

董丽丽：我是董芳的女儿，董丽丽。

护士甲：哎呀丽丽，你都长这么大了！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被抱着呢！你怎么来了？身体不舒服？

董丽丽：不是，我没病。

护士甲：那你快回去吧，这么多人，容易感染！我要去隔离病房接班了，改天阿姨再跟你聊！

【李护士匆匆下。董丽丽又截住一个护士。

董丽丽：小刘姐姐！我是董丽丽！

护士乙：（嗓音沙哑）哎呀！丽丽你来了！

董丽丽：你这嗓子……

护士乙：没事，太累了，说话太多嗓子干了。

董丽丽：我去给你找点水喝！

护士乙：别别别去！我穿着这身衣服，喝水不方便。再说我一喝水就想上厕所，一上厕所，这防护服就不能用了，得换一身，我们现在防护服本来就紧张，我少上一次厕所，就省下一身衣服呢！

董丽丽：可是你这个样子……

护士乙：我没事。你妈妈多爱漂亮的一个人，平时带个护士帽都要照半天镜子，前几天穿隔离服闷得全身肿胀胖了一圈，脸上被口罩压出两条沟来，她都没说什么，我这点不方便算不了啥。丽丽，你是来看妈妈的吧？隔离病房你进不去的，快回去吧！护士长状态不错，我们都会照顾好她的，她看见你才担心呢！

董丽丽：好，我不去，我就想问问，这里有没有一个患者是个老太太，有两个儿子的那种？

护士乙：这里一天接诊上百个老太太，几百个儿子在这里陪着呢！你找老太太干什么？

董丽丽：（失落）没事，那我回去了。

【殴打董芳的两个患者家属扶着一个老太太兴高采烈地上。

家属乙：太太太太好啦！真是大大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家老太太就就就就就是普通流行感冒！

家属甲：咱妈也是见识过非典打败过禽流感的老游击队员了，冠状病毒近不了身！

家属乙：这这这这真是嘘嘘嘘嘘嘘……

家属甲：要上厕所你就去。

家属乙：虚虚虚虚惊一场！

【董丽丽在一旁看着两人。家属甲向一穿白大褂的医生打听。

家属甲：医生好，这里有一个董护士长现在在哪里？我们兄弟两个那天着急，态度有点不好，想跟董护士长道个歉。

【董丽丽突然冲上去一下子扑倒家属乙，二人在地上滚来滚去，几个家属吓了一跳。

家属甲：这姑娘是不是有狂犬病啊！别被她咬伤了，会传染的！

家属乙：来来来来人啊！救救救命！打人了！

【护士乙闻声过来，与人一起拉开董丽丽。

护士乙：丽丽，这是怎么啦？不是让你回去吗？

董丽丽：（冲着家属哭喊）你们是没事了，我妈被感染了，被你们打的人是我妈！我妈！

【董丽丽转身指着护士乙声嘶力竭地喊。

董丽丽：你们还给这种人看病？他们把我妈防护服都扯坏了，我妈都感染了！你们还给这种人看病！

护士乙：丽丽！就是你妈妈让我们快点给这老人检测的！

【董丽丽愣住，老人的家属也愣住。

护士乙：护士长说，老人年纪大了，免疫力差，要快点诊断才能有更大治愈的希望。护士长还说，我们这里，没有这种人那种人，只要来了，不论是谁，都是必须全力以赴救治的病人！

【沉默，老太太缓缓转向自己的儿子。

老太太：你们，把护士打了？

【两个家属不敢说话。老人举起手打她儿子，一激动，险些没站稳。

老太太：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知不知道你们打的是谁？你们打的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呐！（转身对董丽丽）孩子，我代替他们给你妈妈赔礼道歉了，你妈妈需要什么，你尽管跟我说，我都答应你！

董丽丽：（吼）我要你们还我妈妈的尊严！（奔下）

【董丽丽哭着奔下，护士乙欲追又止。

【林医生上，见董丽丽奔下，略一思索，追下。

【暗转。

【舞台一侧，一束追光亮起。董丽丽坐在一边抹眼泪，林医生走到董丽丽身边坐下，递给董丽丽一瓶水。

林医生：喝口水吧。

董丽丽：不喝，喝水还要摘口罩，不安全。

林医生：你之前叫同学聚会的时候，要是有这种觉悟不就好啦。

【董丽丽轻轻叹了口气

董丽丽：到今天我才知道，当医生护士也真不容易！

林医生：那你知道，做医生和护士，最先学会的是什么？

董丽丽：打针看病？

林医生：不是，是你要承受别人对你的误解和要求。我们医生和护士，和其他人

一样，都是有血有肉，有孩子有父母的人。但是，从医学生穿上白大褂、护生带上燕帽开始，我们就要进行宣誓：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就必须把自己当成一些履行诺言的战士。不止是我们自己，你的病人也会这样要求你。他们的恐惧，怨恨，委屈，都会发泄给医护人员。他们想当然地希望我们为他们的死亡和病痛负全部责任。但我们的委屈呢？记得半年前，ICU病房里有个妇女，因为家里实在付不起ICU病房的费用，坚持要求出院。她走的时候，她的母亲看着我们说，你们要这么多的钱，会遭报应的！我们所有人都哭了，但我们也没有办法。承受最多死亡恐惧的人，是和死神争抢生命的我们！每一条生命最后都会离开，但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就得尽全力挽救他们！

【董丽丽有些感动，轻轻抽泣着。林医生拍了下董丽丽的肩膀，董丽丽又推开他。

董丽丽：你少跟我演正人君子，还不是对我妈有意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林医生：我确实对你妈有意思。实不相瞒，我能当医生，跟你妈也有关系！

董丽丽：我就知道你道貌岸然！

林医生：十七年前，我感染了非典住院，有一个护士每天给我检查身体，我记得她贴在我胸口的听诊器永远是温暖的。后来我才知道，她总是把冰冷的听诊器先在手上捂热了才给病人用。我还记得那个护士当时很年轻、很漂亮、也很活泼，有一次她在护士帽上别着五颜六色的发卡，还被护士长批评了呢！那个时候，我很害怕，每天偷偷地流泪，她非常耐心地安慰我。有一次我问她，为什么你不害怕？她说，没有人会不害怕。但如果你有一个三岁的女儿每天在家里等着你回家，你就没有时间害怕，只会想着如何战胜灾难可以早点回家！这个人就是你妈妈。在她的鼓励下，我不再恐惧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身体逐渐康复。那时我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伟大的含义。把每一件小事都做到体贴周到，细致完美，不就是伟大吗？出院之后，我报考了医学专业，毕业后回到这里做医生，后来又被借调到疾控中心。而她已经做了护士长了，比之前沉默寡言了些，但还是那么热心，那么爱美！这个世上哪有生下来就是战士的人啊，不都是一个个天真浪漫的女孩子，在战场上历练成战士的吗？你说，我算不算对你妈妈有意思？

【董丽丽听完，想了想，笑起来。

董丽丽：算吧，算我误会你了！

林医生：谢谢你！

【董丽丽把手搭在林医生肩膀上。

董丽丽：你看，太阳又躲起来了。

林医生：没事，乌云一过，太阳一定会再露出笑脸来的。

董丽丽：我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我妈不忙的日子，下班回来，会先给我讲一个故事哄我吃饭，她很久都没给我讲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也不愿意听她讲话了，现在想听也听不到了，你给我讲一个吧。

林医生：（想了几秒）好啊，我给你讲一个叫做吹哨人的故事。从前有个很大很大的村庄，村子里有一座很高很高的塔楼，吹哨人站在塔楼上，瞭望四周，有异常情况的时候就会吹起哨子提醒村民。有一天，吹哨人看到龙卷风从远处向这里移动，他急忙吹响哨子，可村里的人们看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大家忙着张灯结彩庆祝新年，没有人在乎他的话。龙卷风越来越近，吹哨人不断呼叫，苦心劝说每一个人，终于有人被说服，离开了村庄。最后龙卷风夹杂着暴风雪来袭，大多数人都活了下来，而那天晚上，吹哨人站在塔楼上，冻成了一座雕像。

董丽丽：谢谢你，给我讲这么感人的故事。我以后一定要嫁这样的吹哨人！

林医生：我们首先要学会做这样的吹哨人！

【董丽丽仿佛一下子长大，点了点头。

林医生：丽丽，再看看，你妈妈日记中还记了与哪些人接触？

董丽丽：有！

林医生：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

董丽丽：这个人……她没写名字，也许，你不应该知道！

林医生：给我看看！

【灯暗。

【微信嘀嗒声又起，舞台一侧屏幕上，滚动着各色网友的不同留言：

网友1：听说两个月前就发现人传人了，是科研所的人隐瞒了真相。

网友2：专家不是说类似SARS的事件不会再出现了吗？

网友3：砖家们，别拍胸脯了，摸摸良心吧！

网友4：这个畜牲知道自己感染了故意去公共场所传播，枪毙他！

网友5：想做二道贩子赚钱，汇出三十多万元，快递送来的是几箱餐巾纸，活该！

网友6：请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

第五场

【舞台一侧灯亮，董芳在写日记。

董芳：2020年1月26日，年初二。这个人又来了，我们新来的院长让我取来了最新的感染人员资料交给他。这个人走后，院长一声长叹。我问他怎么了，院长说，作为一个本地有名的流行病学研究学者，我们都在期待着他能为抗疫做点实事，但他至今没有任何作为。每次请他会诊，不是说病了，就是说没空。要我们提供资料，他就有空了！据说，他是在研发一种特效药，要放一颗卫星。可是，天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舞台一侧灯暗，董芳隐去。

【赵长茳家。带着口罩的林医生和董丽丽站在门口，林医生敲门。

【门开了一条小缝，保姆紧张地探出头来。

保姆：你们是谁？

林医生：我们来看望赵长茳老师。

保姆：赵老师这两天身体有些不舒服，不见客人。

董丽丽：（小声问林医生）是不是他也感染了？

保姆：赵老师不是传染病，是偏头痛犯了，不方便见人，二位回去吧。

【林医生想了想，转身要走，又转了回来。

林医生：麻烦您去跟赵老师说一声，就说有一份新病人案例材料，一定要亲自送到他本人手上，如果实在不方便，我们就回去了。

【保姆转身进房间，董丽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林医生。

董丽丽：你认识这个人？

林医生：他是我们疾控中心领导，也是大学兼职教授，我研究生导师。

董丽丽：啊！你还打了埋伏！那你直接说你是他学生不就好啦？拐这么大弯干什么？

林医生：你不了解我导师！

董丽丽：是吗？

【赵长茳穿着睡衣和拖鞋，带着眼镜与口罩，从房间里跑出来，保姆跟在他身后。

赵长茳：让客人进来！

【保姆打开门。

保姆：二位请进。

林医生：（对董丽丽）看见没有！

【林医生和董丽丽走进门，林医生摘下口罩，董丽丽不予理会。

林医生：赵老师好！（复带上口罩）

赵长茳：小林？怎么是你？（看董丽丽）这位是你的……

董丽丽：我是他助理！

林医生：听说导师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

赵长茳：小毛病，不碍事，人年纪大了，身体总要有些零件不好用，都是自然规律，正常现象。

林医生：看到您没事我就放心了。

赵长茳：你说有一份新病人案例材料要给我，是什么材料？

林医生：（递材料）我网上下载的，不知道是否有用？

赵长茳：（接过，扫了一眼，扔在一边）这些，没有什么价值。

林医生：我来，还想要提醒老师，最近网络上的新闻您看了吗？

【赵长茳轻轻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

赵长茳：（对保姆）你先去忙吧，给客人烧壶热茶

【保姆下。

赵长茳：不瞒你说啊，我就是看了网上那群人的风言风语，心里烦的慌，才不愿意出门的。一群人没文化，没素质，就敢对着一个科研人员评头论足，实在是荒谬至极！

林医生：网友们的情绪确实有些偏激了。他们说，你是我们这座城市的流行病学专家，又是疾控中心的领导，当新冠状病毒输入这座城市时，您没有在第一时间提醒我们这个病会传染的，导致大家放松了警惕。

赵长茳：这怎么能怪我？我不过是一个地级市疾控中心的副主任，上面专家领导多的是，他们没发声、没定调，怎么要我来定调？

林医生：网友们说，你在第一时间接受过电视采访，说这个病毒不具有传染性。

赵长茳：我也是听大专家说的嘛！

林医生：网友们说，在这个地方，您也是大专家啊！这么大的事，总不会是人云亦云吧？

赵长茳：当然，我也是认真研究过的。当时我刚做完第一批次的样本分析，一个记者过来采访我，问我能否肯定病毒具有传染性，我说现在还不能这么说，这话有什么问题吗？我是个科研人员，我经常教育你们，科研最重要的就是严谨，我只有少数的几个样本，怎么能妄下定论呢？

林医生：网友们又说，您现在闭门不出，一门心思在研究一种特效药，准备在学术研究上放一颗卫星。

赵长茳：放卫星称不上。不过，我是想多研究几个病例，更准确地判断病毒的性质。这些天我不眠不休，废寝忘食，殚精竭虑，就是想把这件事情做好。

董丽丽：网友们还都想知道，您研究的到底是什么药？

赵长茳：现在的人都怎么啦？自己的事没有做好，却爱管闲事！我在研究什么药，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董丽丽：你不会是在研究假药吧！
赵长茳：小姑娘，你怎么这样说话啊！
董丽丽：现在有些人要么装病，要么装鳖，要么装傻，要么装大！说不定还有人

装在家研究特效药，实际是逃避风险，逃避责任，当逃兵！
赵长茳：（生气）你胡说什么？不许信口开河！

董丽丽：您研究什么药我管不着，但我们要求你早一点提醒一下市民，提醒一下政府总可以吧？哪怕就写个告示什么的也行！

赵长茳：小姑娘，这你就不懂了！流行病的问题是件大事情，提醒市民，提醒政府可是个政治问题，弄不好就要犯错误，就会名誉扫地！

董丽丽：您什么名誉？您的名誉比几百几千人的命还重要吗？

赵长茳：小姑娘你怎么这样说话！我的学生小林你应该知道，我毕竟要在这里立足，我的地位，我的影响，都离不开这个环境。不管怎么说，我总不能给领导添堵吧！

林医生：我理解。导师，听说您在准备申报一个大项目吧？

赵长茳：是啊，不过，大项目都不好拿，好多人都盯着呢！我当了这么多年省级专家，这年头省级专家是越来越不值钱了，好多年轻的学者都评上了。

所以，我想抓住这个机会，做好手上这个研究。它能否成功，还是至关重要的。

林医生：学生明白。

赵长茳：你可能也知道，单位里有几个同行，一直在背后中伤我，说我只会当官，在学术上靠吃老本，这么多年没有什么东西。这次我就要出这口气。当然，我这项研究，主要的出发点还是为战胜疫情作点贡献！

董丽丽：你这人怎么这么虚伪啊！

赵长茳：诶！这小姑娘怎么越说越不象话了？

董丽丽：我就怎么说话！你说你的研究是在为战胜疫情作贡献，可是因为你的研究耽误了疫情的预警，使我们的防治错过了最佳时机！现在老百姓唾弃你，媒体攻击你，你还一点也没有反省？

赵长茳：（恼羞成怒）他们，他们有什么资格攻击我，我寒窗苦读几十年的时候，没人关注我；我辛辛苦苦找资料熬夜做实验的时候，没人关注我；我争取课题，为我的团队谋福利的时候，没人关注我；疫情发生，我冒着被感染的危险，第一时间赶赴现场调查，没人关注我；现在我还在日以继夜研究抗疫药物，他们却先跑过来骂我了！猛虎于山林岂听犬吠？至少我现在还在点灯熬油搞研究，那群在网络上像没头苍蝇一样的人们，除了会说风凉话贬损我，还会什么？！

董丽丽：你还振振有词？

赵长茳：算了！对牛弹琴！没空与你说这些！

董丽丽：你活得太精致了！

赵长茳：什么？

董丽丽：你活得太利己了！

赵长茳：什么？你说我什么？

董丽丽：你是个极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赵长茳：放肆！（转向林医生）小林，你还有什么事吗？

林医生：对不起，导师，我来是想告诉你，董护士长感染了，她最近与您有过接触，所以，我也是来调查感染源的。

赵长茳：你是说，董护士长也感染了！

【董丽丽轻泣。

赵长茳：（转声喊）阿姨，快给司机小王打电话，我马上去医院！

【董丽丽抬起头，神情异样。

林医生：导师，不用了吧。您也知道，医院有规定，这个时期是不能探望新冠病毒感染者的。

赵长茳：我不是去探望病人，我是去检查自己的身体！

董丽丽：（突然怒吼）你还检查什么身体！我看你早就病入膏肓，没救了！

赵长茳：（猝不及防，勃然大怒）混蛋！你是谁？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董丽丽：我当然敢说你，我还敢骂你！

赵长茳：住口！你到底是谁？

【董丽丽突然拉下口罩。

董丽丽：你不认识我吗？

赵长茳：（惊呆）丽丽，怎么是你？！丽丽，你听我说……

董丽丽：我瞧不起你！你这个王八蛋！（哭着奔下）

林医生：丽丽，丽丽！（转身）尊敬的导师，学生斗胆劝你一句话，这个时候，我们更应该学会把论文写在社国大地上！（狠狠地盯了赵长茳一眼，转身下）

赵长茳：你！你们——（跌坐在沙发上）

【保姆端茶上，惊愕。

【暗转。

【舞台一侧，一束追光亮起。林医生陪着董丽丽，边走边说话。

林医生：对不起，丽丽，我要是知道他是你的父亲，我不会带你去的。
董丽丽：你不是也打了埋伏了吗？
林医生：可你埋伏得比我还深呢！我是还没有进门就已经暴露了。

董丽丽：谢谢你，小林同志！你让我更清楚地了解了两个人，一个是他，还有一个是我妈妈！……这几天，我查了很多关于新冠病毒的资料，之前我觉得，新冠病毒就最可怕的东西了，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比病毒还残忍，还可怕，还让人无可奈何！

林医生：（感慨地）丽丽，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你妈妈知道你有今天，她一定很高兴！

董丽丽：什么现在长大了，我早就长大了好吗！你是不是想提醒我，在你林医生的教育下，董丽丽现在进步很快？

林医生：哈哈哈！你这个调皮鬼！我说不过你！不过，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倒使我产生了一个想法。

董丽丽：什么想法？
林医生：读大学时，我是话剧社的积极分子，做演员、写剧本、自制道具，什么都干！工作以后，就一直没有机会再碰话剧了。这次疫情过后，我想创

作一部话剧，剧名就叫《护士日记》。

董丽丽：写话剧，好玩！那你打算写什么？

林医生：我希望在剧本中表达这样一个想法：任何一个伟大的民族，在与人类文明进程相伴相生的天灾人祸作殊死较量时，都不能仅仅以牺牲无数人的生命与尊严作为筹码，而是要由全社会的科学、良知、秩序、担当与奉献的合力来共克时艰，决战决胜。因为，世界上没有比生命与尊严更高贵的东西了！由此想到，有朝一日，春暖花开，当我们聚在一起为战胜疫魔而弹冠相庆时，是否还会有人扪心自问：这场与病毒的较量真的结束了吗？如果一个个逝去的生命，没有让逃过一劫的人们在灵魂洗礼的精神仪式中升华，去重新校正个人行为准则与公共秩序，那将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愚蠢到让所有远去的灵魂都不可能原谅你！

董丽丽：看不出，你还挺有思想呢！
林医生：在这部话剧里，我要写人对自然、对生命、对科学的敬畏，写人们在面对灾难时，无奈中有温暖的人性；活着的每一天既要顺应自然规律，更要挥洒要人性的光辉。而这个剧本的主角应该是你妈妈。

董丽丽：太好了！你这部戏，是不是令人很感动的哪种？

林医生：不不不，不仅仅是感动！因为，光靠感动是无力制止悲剧重演的。昨天晚上，我一个中学同学打电话给我，她在市文化馆工作，让我介绍几个抗疫小故事。她说她接到市里一个任务，要创作一部抗疫题材的戏剧作品，因为时间紧，一时也没有合适的构思，就把2003年写的一个抗非典的独幕剧找了出来，看看还能不能改。一看，吓了一跳，因为她发现，只要把“非典”两个字改成“新冠肺炎”，这个剧本马上就可以交差了。我听了很有感触，当场就告诉她，你这件事就是一个很好的剧本构思。你想想，十七年前发生的悲剧今天重演，十七年前剧本中关注的问题与人的感情与今天碰到的问题与人的感受也相似，这两件事叠起来，不就是一个新剧本的构思吗？我同学听了很高兴，说，你再支个招，戏的情节怎么发展？我说，你就写，剧本马上要排演，找到十七年前的原班人马，没有想到的是，当年担任主演的那位朋友感染了新冠肺炎，三天前已离开了这个世界。于是，剧组只好忍着悲痛再去找新人来替代。新人很快找到了，但遗憾的是，人家不愿意演。理由很简单，他怕一“演”成谶，再过十七年，他的命运与前主角一样。因为，人类只要不真正吸取教训，就难以避免悲剧重演。我这么一说，朋友听了拍手叫好，说没想到你这个做医生的还真懂写戏！

董丽丽：（瞪大眼睛）哇，小林同志，我好崇拜你啊！

林医生：别没大没小！

董丽丽：哎哎哎，先说好，你怎么写我妈妈我不管，但如果写我，可不能写我不懂事啊！

林医生：那写你什么？

董丽丽：一定要写长得真是漂亮啊，就是人见人爱的那种！
林医生：哈哈哈！好，我答应你！

【一阵哀嚎声传来，两个护士押着小张走上，林医生和董丽丽听到声音起身走过去。

小张：完啦！完啦！全完啦！

林医生：诶？你听这个声音，像不像我们昨天去见的那个代购？

小张：全完啦，我被传染啦，有命赚钱没命花呀！

董丽丽：昨天体温检测不是还正常吗？

小张：这病有潜伏期啊，完啦！都怪那个死黄毛，来找我拿货的时候没戴口罩！完啦，全完啦！

【黄毛被两个护士押着上。

黄毛：你这都是废话！我要是有口罩，还找你买干什么呢！

【护士甲跑上来。

护士甲：林医生，找到了一个疑似传染源！

林医生：什么情况？

护士甲：今天下午一位姓张的代购与一位叫黄毛的青年一起发烧了，来医院求诊，我们把他们接触过的人群一一排查，发现黄毛半个月前与武汉回来的老乡一起吃过饭，后来又到同学家里聚会，我们正在通知他的家人、邻居和同学，一定要把接触过的人全部隔离观察，最大限度减少病毒传播可能！

【黄毛低下头，一脸忏悔。

董丽丽：黄毛你？！

黄毛：对不起大家，我之前与武汉回来的同学一起吃过饭，看到街道社区都在排查疫区归来的人口，我怕他们也把我抓起来隔离，所以我才隐瞒了事实。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害怕被隔离了，我怕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隔离病房，没有人管我，没有人记得我，如果横竖都要死的话，我宁可与几个朋友一起去死，这样也好热闹些！

董丽丽：（怒斥）黄毛，你这个混帐，你快去死吧！

【董丽丽昏倒，林医生和刘护士赶紧围上来。

林医生：丽丽！

护士甲你醒醒啊丽丽！

【灯暗。

【微信嘀嗒声又起，舞台一侧屏幕上，滚动着各色网友的不同留言：

网友1：老天不讲理，李文亮医生也确诊了，李医生，挺住8u！

网友2：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溺于风雪！

网友3：为张文宏点赞！

网友4：防控疫情，不可触犯法律底线！

网友5：捐赠物资都到哪里去了,求公示!

网友6：心疼医生护士！求政府给每人奖励50万元！

第六场

【深夜。隔离观察室内，董丽丽和一起在家中跳舞的几个朋友歪歪斜斜地坐在地上，一个朋友凄苦地哼着歌。

朋友甲：（哼歌）不如跳舞，看新闻不如跳舞。

朋友乙：（牢骚）我老板本来说年后就给我加薪的，这下好，直接给殡葬补贴了。

朋友丙：我女朋友今天要跟我视频聊天我都没敢接，就怕她知道了跟我分手。丽丽啊，不是我说你，你说这种时候你组织什么聚会呢，你要是不组织，我们几个现在各自呆在各自家里，吃零食看电视，不知道多幸福。

朋友甲：（继续唱）不如跳舞。

董丽丽：（烦躁）哎呀别唱了！烦死了！

朋友乙：你凶什么凶！就你烦，我们都可开心了是吧？

董丽丽：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我千古罪人，你们打死我吧！

朋友丙：省点力气吧！别嚷嚷了，咱们还得跟病魔作斗争呢。我现在就想快点把病治好，回家吃一口我奶奶包的饺子，我奶奶知道我被隔离了，肯定担心死了……(抽泣)

朋友乙：我这次要是能活着出去，我新的一年肯定好好工作，不迟到不早退，再也不说我们部门领导是个死秃瓢了。

【几个人苦笑起来。

朋友甲：我这次要是能活着出去呀，要是黄毛也能活着出去，我先给那小子打一顿，打得他满地找牙，这辈子都不敢再睁眼说瞎话。

朋友乙：对！我也打他！

朋友丙：不用我们打，法律会找他算账的！

【董丽丽一言不发，对着一边发呆。

朋友甲：丽丽，你呢，你要是能出去，你最想干什么？

董丽丽：我最想……最想见我妈！我想跟她说，妈，我真的是个特别糟糕的女儿！爸不要这个家之后，你一直一个人照顾我，你一边工作，一边抚养我长大。可我总是不满意，一会儿嫌你给我的零用钱比同学的少，一会儿嫌你没时间带我出去玩。其实是我害怕，我害怕外面的人，各个都比我值得你爱，我害怕你像爸爸一样，说丢下我就丢下了。我现在才知道，其实你这么危险，这么辛苦…….

【董丽丽说着抽泣起来，几个朋友也都抽泣起来，董丽丽擦了把眼泪。

董丽丽：不过这样也好，现在我也感染了，等确认了，我也可以住进隔离病房里，我就能陪着我妈了，说起来，我们真的好久没有在一起度过一天了呢。

（看着窗外，轻轻哼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星星眨呀眨，妈妈的心啊，鲁冰花……”

【几个朋友纷纷跟着董丽丽唱起来。

【舞台另一侧灯光亮起，董芳躺在重症病房的病床上，身边传来各种医疗仪器的响声。

【暗转。

【灯亮。太阳升起。传来电台新闻声音：欢迎收听今日的早间新闻。今天是2020年2月1日星期六，农历正月初八。首先依旧是疫情通报。截至1月31日22时41分，全国共确诊新型冠状病毒9811例，死亡213例，治愈214例，共有疑似病例15238例。今日起我市将实施防范新型冠状病毒的系列新措施……

【新闻声音渐弱，小张的叫声传来。

小张：有没有人啊！护士！护士！

【舞台一侧，小张和黄毛在一间隔离病房。

小张：护士！我要找护士！

黄毛：哎呀你老实一会儿行不行！吵死了！

小张：护士！我库房里还有几箱口罩，我让他们拿过来给大家分了！

黄毛：你真行，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做生意！

小张：谁做生意了？我是要捐给医院！他们救我的命，我哪好意思赚他们的钱！

【护士甲匆匆走上，小张继续拍叫唤。

小张：护士！护士！

【护士甲没有听见，径直从小张面前走过。舞台一侧灯暗，舞台中心灯光亮起，董丽丽和同伴们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董丽丽：天亮了。

朋友甲：距离我们被审判又近了。

朋友乙：嘘，你听，我好像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

护士甲：丽丽！

【董丽丽和朋友们迅速爬起来。

董丽丽：姐姐，检测结果出来了？

护士甲：刚出来，我立刻就来找你们了。

【朋友乙突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护士甲：别哭了，快起来走吧，大家都在等你们呢。

朋友丙：我们这就搬去传染病房。

护士甲：不是。

朋友甲：难道我们直接要去重症了？（突然捂着胸口倒下）哎呦，哎呦，我就说我怎么这么难受，咳咳咳咳！

护士甲：别闹了，我是说，让你们赶紧回家！

【董丽丽和朋友们愣了几秒，迅速爬起来围住护士甲。

董丽丽：你说我们可以回家？我们没事？

护士甲：可不能再四处乱跑了，这次没有传染上你们是你们福大命大，回去好好隔离，观察期十四天呢，目前看没有感染症状，不过要是回家之后出现发热，一定要快点来医院检查，知道了吗？

【董丽丽和朋友们面面相觑，突然激动地大喊起来，互相拥抱。

董丽丽：天啊！我没病！姐姐！我没病！

【林医生匆匆走来，董丽丽兴奋地拉住林医生的手转圈。

董丽丽：林叔叔，我没病！我没病！

护士甲丽丽，没病也要居家隔离十四天！

林医生：我也是。还有，丽丽……（欲言又止）

董丽丽：（看到林医生表情异样，停下动作）怎么啦？

林医生：你妈妈她……

董丽丽：（紧张）我妈妈怎么啦？

【此时，董丽丽的手机响起，她忙接听。
【舞台高处，躺在病床上的董芳一袭白衣，在用手机与董丽丽通话。

董芳：丽丽！

董丽丽：（哭喊）妈妈！
董芳：（虚弱地）丽丽，我的女儿！
董丽丽：妈妈，我的妈妈！
董芳：丽丽！
董丽丽：妈妈，你好吗？
董芳：妈妈……不太好！
董丽丽：妈妈，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住，一定！
董芳：妈妈可能挺不住了。今天是妈妈住院的第五天，我睡了好久好久，做了

一个很长的梦。梦见十年前，我牵着你的手送你去上学，你说我穿护士服的样子特别好看。说起来，妈妈已经很久没有陪过你了，这么猝不及防的，你就长大了。妈妈多么希望这次能平安出院，我一定要去你的学校看看，陪你去度个假，像以前一样牵着你的手，去各地走一走。可是，妈妈做不到了，妈妈要去了另一个世界了。

董丽丽：妈妈，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不会丢下我的！妈妈！
董芳：我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我下班回到家看到你穿着我的护士服，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在家里等我过家家，我扮演病人，你给我打针。我还记得你考上医学院护理专业的那天，说要做一个比我更好的护士。

董丽丽：妈妈，妈妈！
董芳：丽丽，妈妈是个失职的妈妈，一直忙于工作忽略了对你的关心。你生我的气，我能理解。但妈妈是个护士啊，这里每一个病人，都是人家的孩子和家长！如果我不负责任，他们的妈妈该怎么办呢？丽丽，你长大了，有一天你也会成为一名护士，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也一定会明白，妈妈所做的这一切。妈妈知道，这一生，妈妈欠了你很多，妈妈对不起你！

董丽丽：妈妈，你别说了！妈妈，是女儿不好！
董芳：丽丽，今年你的生日，妈妈答应过给你买一辆山地车的，可是……这辈子妈妈已经不能亲手把这辆车交给你了，到时候，代购小张会给你送来的。还有，妈妈知道丽丽一直有个愿望，想到国外去看看。这些年，妈妈也凑了一些钱，不多，你看着用吧。储蓄卡放在我的化妆盒里，密码是你身份证号码的后六位。

董丽丽：妈妈，我现在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回来！
董芳：丽丽，还有一件事，妈妈要请你帮忙。你把衣橱里妈妈最喜欢的那件紫色连衣裙找出来，交给小李阿姨。这是你考上大学后，妈妈买的唯一一

套超过500元的衣服。妈妈只穿过一次，你还记得吗？是送你去医学院的那一天。本来想等你穿上学士服的那天再穿，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了。

董丽丽：妈妈！妈妈！
董芳：我知道，你一直埋怨妈妈买这么多衣服，又没时间穿。孩子，妈妈是个女人，也爱漂亮，爱逛街，爱运动，爱旅游，但是妈妈没有时间。妈妈回到家里，只有打开衣橱时，我才感到自己还是个女人，请原谅妈妈的虚荣！丽丽，妈妈还要告诉你的是，那些衣服没有一套是超过300元的，妈妈也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让女儿丢脸的事，请女儿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