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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生|离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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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季小安 派派 2016-06-24 20:00
摘要:毕业对我来说,是幼虫化作蝴蝶,是离乡启程远方。

对我而言,毕业是一场离乡的旅程。作为一个已经走向二十五岁的“剩女”,一个二十五岁还留在大学校园的“老女孩”,几番犹豫,终于决定要继续待在校园里,成为一个“女博士”。只是这一次,我要离开上海的家,去南洋求学。

一只候鸟

 

我本科学哲学、研究生学宗教学。我就好像一个对地球知识一无所知的“外星人”一样探索着这片我生活着的土地。第一次进行田野调查时,导师仅教导二诀:听与看,把所有你了解到的事情记录下来。在中国做田野调查,尽管寻碑找庙,对历史有所把握极为重要,然而也不能忘了人类学最讲究的方法还是“共情”。

 

我与候鸟相似,在年复一年的探访中寻找与乡土连接的朝圣之路。这五年来的记忆中,未曾有过冬日与寒冷。而海南这座小岛,在频繁拜访中成为了“第二故乡”。2012年,我第一次踏上海南琼北火山村的土地,发现了这个村庄延续至今的祭神“公期”。往后数年,我坚持了七次自费往返做研究。

 

海南“公期”

 

学术研究生涯展开后,我才慢慢意识到,我对“家族”问题上的着迷,正是被“身份”的困惑所驱动,而最终又与“地域”文化传统的魅力有所关联。

 

当上海成为了“魔都”,当“上海人”仅仅成为了与外来人相对的一个词,当上海话被不断蹦出着英文的普通话所取代,这个城市逐渐与首尔、东京、纽约看上去毫无二致。地方失去了“地方感”,它就只成为一个地理空间。我想这也是自己前往海南之由,算是一种重新寻找身份的自我流放。因为当且仅当照见“他者”时,自我才会开始浮现。

 

五年的时光里,同行前往海南的伙伴中,相当多人开启了对研究的兴趣,团队里走出了罗德奖学金首批中国得主,有人赴梓哈佛研究东亚文明,有人留在复旦继续中国考古与博物研究……我想这并非偶然。田野或许是伴读书斋开启智慧的另一把钥匙,我想应当是惟在活生生当下的中国,才能理解出与主流中国社会截然不同的生活经验、价值和意义。对哲学与宗教问题思考可以从“他者”生活经验中而来,只有成为“在地人”,才能更实在地把握这一地方人们的知、情、意。并非单单是为了丰富某种关于宗教的经验性研究,而是使我们从理解“他者”的宗教行为出发,而得以有更深刻的对“他者”及其意义系统的理解。

寻找神灵

 

年轻时候的小打小闹,在这两年开始变成了一个人背包踏遍东南亚考察宗教文物遗迹。越南、柬埔寨、老挝、泰国,从北一路向南,走出中华文明的影响圈,走近高棉帝国,走近吴哥王朝。在越南,我还看到了古占婆遗留的文明,还观览了20世纪新兴的统摄性宗教——高台教的寺庙建筑。巨大的眼睛象征了他们最高之神,而莎士比亚、雨果、佛陀、济公、关公都被纳入了他们供奉的神灵之中。

越南新兴宗教高台教

 

东南亚的炎热之后,我飞往台湾,开始了穿梭于台北课堂与台湾中、南部田野间的旅程。一个人带着相机在台湾岛40°的天气下,从清晨日出站到晚上月明,做民间信仰的田野调查。当我开始跟随本乡本土的台湾老师、台湾学生深入北港、南港、嘉义、台中、大溪、三峡、北投等一个又一个与台湾近现代发展密切相关的社区中,才发现原来台湾史还可以从我所了解的宏大叙事中挖掘出如此动人的细枝末节。离开台湾后,我背着包,带上美国签证,打了“飞的”跨跃彼岸飞往哈佛拍摄公益影片,还得到机会在哈佛-燕京的图书馆中一览丰富的学术资料,为了博士申请做最后的准备。

小安在挝瓦普庙节

而今年硕士毕业前夕,最后一场田野调查是关于韩国的基督教与儒教跨文化对话。在韩国儒教的故乡,安东与荣州,我有两周时间得以小住观览本地最有影响力的基督教教堂与教会,还在在绍修书院完成了一场儒生拜师礼。

故乡为何

 

我在田野中寻寻觅觅的坚持,与自小家族成员迁徙漂泊的记忆有莫大关系。记忆里形象模糊的外公,四岁被寡母从江苏盐城建湖老家带到了上海的苏州河畔谋生。17岁经邻居介绍,娶江苏泰安农村的外婆为妻。1960年,在第一个儿子诞生不到一年后,他响应国家动员志愿到江西新余钢铁厂工作直至退休,历时三十余载。而爷爷,1948年从山东大学肄业后就跟随陈毅元帅的四野军南下,成了解放上海十万大军中的一名老兵。自此扎根落户,三十三岁娶了上海浦东本地人的奶奶为妻。而我奶奶从小在十里洋场最热闹的交际场所里长大,她的父亲许天马,是旧时上海大世界的账房先生。在爷爷浓重的山东话的教导里,我始终记得自己是一个“山东人”,而上海只是客居。我的亲人,家族,血脉,都在那遥远的华北平原上的季家村里。这层茧就是我的身份之思,用了整整三代人的时间,从乡村到都市,一个关于地方的新认同才逐渐形成。可遥远的记忆仍然作为故事被儿孙传述。这家族中每一个普通个体的命运,都卷入家国历史的洪流中:背井离乡,漂泊无依,故乡为何?

 

小安体验韩国儒生(第一排右一)

 

毕业对于我,正是这样一种情结。离开校园,是幼虫化作蝴蝶,是离乡启程远方。未来在新加坡,我将拥有未知的四年。我希望它会成为一个新的故乡,一片新的田野。

 

文/季小安

图/季小安

插画/派派

 

毕业快乐,着调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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