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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德国政坛地震:“小默克尔”宣布弃选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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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李雪 杨瑛 2020-02-11 21:47
摘要:“图林根的余震已证明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强大。”

德国政坛再次出现大地震。当地时间2月10日,被视为德国总理默克尔“接班人”的安妮格雷特·克兰普-卡伦鲍尔突然宣布,将不会作为基民盟总理候选人参加定于2021年举行的联邦议院选举,并辞去最大执政党基民盟主席一职。

“目前德国政坛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默克尔不会竞选连任,”《纽约时报》称,卡伦鲍尔这一声明,使基民盟下一任党主席人选的竞争变得更加激烈,与此同时,德国政坛陷入混乱。

导火索:州选举

“我不会竞选总理。” 克兰普-卡伦鲍尔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她补充称,做出这一决定“是为了加强基民盟的实力”。“在我看来,这对大联合政府的稳定没有影响。”她说道。

克兰普-卡伦鲍尔突然“撂挑子”,被认为与日前的图林根州州长选举直接相关。

上周,图林根州选举州长时,基民盟与极右翼的德国选择党共同支持一名来自中间党派自民党的候选人,这打破德国政坛长久以来的政治禁忌:不与极端主义政党合作。

德媒报道称,结果公布后,德国民意沸腾,不少公众人物公开批评基民盟和自民党与“法西斯媾和”,直呼这是德国政坛“黑暗的一天”。克兰普-卡伦鲍尔本人也公开指责图林根州的基民盟党员“公然违抗党的建议和要求”,并呼吁重新举行选举。连远在南非访问的默克尔也罕见“隔空”发表观点,称该事件“不可原谅”。

中国前驻奥地利大使杨成绪指出,作为基民盟党主席,克兰普-卡伦鲍尔没有处理好图林根州事务,未能重视并事先采取措施防止出现这一局面,有失职之嫌。“默克尔批评图林根州,客观上也是在批评卡伦鲍尔。”杨成绪说,“卡伦鲍尔处于全党认为她无能的境地”。

有失误,有矛盾

“她的错误在不断堆积。”基民盟议员奥拉夫·古廷(Olav Gutting)称,“人们很喜欢她这个人,但越来越怀疑她能否胜任最高职务。”除了图林根州的无力,2019年克兰普-卡伦鲍尔还出现一系列失误。

2018年底当选基民盟党主席以来,基民盟的支持率不升反降。在2019年的几次州议会选举中,基民盟表现不佳,而德国选择党和绿党却异军突起。

克兰普-卡伦鲍尔从边境小州开启政治生涯,耕耘地方政务30余年。她以低调、务实著称,因为行事风格与默克尔相近,有“小默克尔”之称。

但有分析指出,深耕基层的短板在于,她缺乏党派管理、统筹全国、担任领袖的经验。而作为德国总理的潜在候选人,克兰普-卡伦鲍尔上台后关于德法关系、欧洲政策的言论,也都反映出其对全球事务缺乏思考。

再者,克兰普-卡伦鲍尔接任党主席后几次祸从口出,触及同性恋等敏感话题,其政治能力招致外界质疑,党内外支持率持续下滑。路透社去年11月援引一份民调称,大部分德国人更愿意将曾在基民盟党主席选举中败给克兰普-卡伦鲍尔的弗里德里希·默茨(Friedrich Merz)视为基民盟的未来领导者。基民盟高层也有人公开反对克兰普-卡伦鲍尔自动出任总理候选人。

此外,克兰普-卡伦鲍尔也未能很好处理与默克尔的“姐妹情”。她对默克尔在2018年分裂“双元制”感到不满,而主张基民盟党主席和联邦总理应为同一个人,甚至暗示这是造成她领导力不够的一个原因。但默克尔去年5月曾表示,克兰普-卡伦鲍尔和基民盟的民意支持率双双下滑,是其个人执政能力问题。

复旦大学欧洲问题研究中心主任丁纯表示,无论在党内党外,克兰普-卡伦鲍尔都未能建立起既不盲从于默克尔,又能让人信服的领导人声誉,才会有今日之局面。

德国媒体则形容,这个基民盟党主席,克兰普-卡伦鲍尔当得“局促不安、孤立无援、奋力挣扎”。英国广播公司(BBC)驻德国柏林记者珍妮·希尔(Jenny Hill)称,经历了一系列公开失误后,卡伦鲍尔终于意识到,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政党、无法控制其对极右翼的态度。

不过,克兰普-卡伦鲍尔的政治生涯并未走向终点。据报道,默克尔已请她留在内阁里担任国防部长一职。有观点认为,这说明默克尔仍然高度信任这位盟友,克兰普-卡伦鲍尔也只是“战略撤退”。丁纯认为,默克尔还需考量的可能在于,在联合政府中基民盟与社民党的权力分配和执政联盟命运的问题。防长是一个颇为重要的职位,让克兰普-卡伦鲍尔继续卡位,以便安定内阁,也为其在基民盟内部纵横捭阖,酝酿合适的主席人选留出时间。

党主席,谁接棒?

默克尔将于2021年卸任,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CNBC)称,克兰普-卡伦鲍尔这一声明,使基民盟和德国的政治未来陷入不确定性。

“接班人”退场,让默克尔十分头疼,这意味着她制定的接班计划泡了汤。外界开始关注,谁将成为基民盟新一任党主席?

路透社称,目前热门人选有三位:德国联邦议院前议员弗里德里希·默茨(Friedrich Merz)、现任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州长阿明·拉舍特(Armin Laschet)和卫生部长施潘(Jens Spahn)。

默茨给外界留下“默克尔的老对手”这一印象。默茨曾担任联邦议院联盟党党团主席一职,但在2002年被默克尔取代,两人于是“结下梁子”。2018年12月的基民盟党主席选举中,默茨以微弱差距输给卡伦鲍尔。本月早些时候,他表示自己已辞去资产管理公司贝莱德(Blackrock)的职务,将把更多精力放在政治上。

施潘也被认为是默克尔的批评者,年轻的他在基民盟右翼保守派中颇受欢迎。施潘担任卫生部长后,积极有为,获得默克尔好评。德国保守派报纸《法兰克福汇报》称,施潘将代表一个新开始。

相比之下,拉舍特更偏向一个“妥协者”。作为默克尔的忠实支持者,他将是保持政治连续性的一位候选人,但可能难以满足党内一些人对变革的渴望。

《金融时报》称,默茨和施潘都属于保守派,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胜出都可能将基民盟推向“中间偏右”。

有外媒指出,如果基民盟“向右转”,可能导致基民盟/基社盟与社民党的执政联盟破裂,甚至可能引发提前大选。

丁纯则认为,德国目前的政治动荡还没有触发提前大选的直接迹象。但他指出,德国政坛从主要政党轮流或联合执政,变为如今主流政党影响式微、多党活跃的局面,无疑将对下一届德国政府构成产生影响,同时也将倒逼主流政党作出政策调整。

《纽约时报》指出,随着传统政党被削弱,权力真空正在形成。目前,基民盟内部存在严重分歧,其中较为保守的成员希望与极右势力联手,还有成员则像卡伦鲍尔一样,对此持坚决反对态度。咨询公司Teneo Intelligence研究部副主任卡斯滕·尼克尔(Carsten Nickel)认为,基民盟未来路线并不明确,基民盟内部中间派和传统派(包括党内和选民)之间的结构性问题,是该党面临的最大挑战,无论谁成为党主席,都可能领导一个“结构性分裂”的基民盟。

“卡伦鲍尔弃选总理,震动德国政坛”,杨成绪说,按照原定计划,克兰普-卡伦鲍尔将作为基民盟主席参与竞选总理,如今放弃基民盟主席一职,意味着她放弃总理选举,届时或出现较大变数。

彭博社指出,默克尔预计仍将在选择下一位继任者中发挥积极作用,可能倾向于更中间派的候选人。

丁纯认为,作为连续担任四届德国总理的欧洲顶尖政治家,默克尔对党内领导人的选择仍有较大发言权,但主席人选是否尽在把控,还要看默克尔如何在党内博弈以及民众意愿。无论是默茨还是施潘,都不是默克尔所“中意”的党主席人选,甚至是联盟党现行政策批评者。“但目前默克尔在党内并非一言九鼎,”丁纯说。

不确定,碎片化

“图林根的余震已证明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强大。”《经济学人》评论说。

分析认为,克兰普-卡伦鲍尔的退出将引发三大后果:首先,默克尔的继任计划化为废墟,“后默克尔时代”的政治遗产难有保证,她的政治权力或将被进一步削弱。

第二,德国政治可能会在未来两年时间内保持内向型发展——更多关注自身而非外部。英国“脱欧”后,欧洲各国迫切希望德国发挥领导作用,此外,德国将在今年下半年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法国等其他一些国家希望其帮助欧洲化解一些陷入僵局的议题,但眼下这种不确定性上升。

赫尔蒂行政学院(Hertie School of Governance)政治学教授安德烈娅(Andrea Römmele)说,“我们迫切需要远见卓识,需要领导力,但德国明年将忙于自己的事情,它将只能纸上谈兵,这很危险。”

第三,政治分裂和强大的极端政党力量正在颠覆德国传统政党。眼下基民盟陷于困境,而德国的另一大“全民政党”社民党的状况甚至更糟。在这样的混乱下,两大政党组建的联盟能否为继存疑。

杨成绪指出,地方选举发生的问题,暴露出德国政局的混乱,这是传统大党在欧洲影响力下降、右翼党兴起的一个缩影,反映出在当前政治环境下,“纳粹”派、少数激进派影响在逐渐增加。

丁纯表示,德国政坛的碎片化、主流政党式微,是当今欧洲政坛的一个缩影。在全球化背景下,欧洲出现欧债危机、难民问题、英国“脱欧”等一系列问题,挑战主流政党的应对和影响力。但由于受到固有政治思维和政治正确性的束缚,加之领导人青黄不接,德国传统政党反应迟缓,因而失去选票。同时,一些右翼政党,尽管缺乏全盘的政治方针,但可以为民众关心的议题鼓与呼,反而能“登堂入室”。

(编辑邮箱:ylq@jfdaily.com

栏目主编:杨立群 文字编辑:杨立群 题图来源:新华社 图片编辑:徐佳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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