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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日记】武汉封城前48小时:返乡与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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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吴山河 2020-01-31 08:31
摘要:很多人对这座英雄的城市产生了一种敬而远之的矛盾心态。一方面极度渴望了解城里正在发生的一切,一方面内心深处又害怕接近它,甚至远离它。

现在,那些得知我没订到春运火车票的人,都为我返乡途程中成功“避开”武汉而感到庆幸。

我最初的计划路线是:从北京乘高铁1月22日8:45抵达武汉站,然后再乘武汉地铁4号线到武昌站,下来步行至宏基长途客运站,换乘汽车回老家。这条路线涉及武汉3个人流密集区域与3种公共交通。现在回想,在彼时没有口罩防护的情况下,还是存有不少风险和隐患。

这当然有点事后诸葛亮的意思。在22日钟南山院士向全国发出“没有必要别去武汉”的呼吁之后,很多人对这座英雄的城市产生了一种敬而远之的矛盾心态。一方面极度渴望了解城里正在发生的一切(近五千万名网友“在线监工”火神山和雷神山医院建设就是最有力的证明),一方面内心深处又害怕接近它,甚至远离它。

武汉转车计划最终因抢不到票这个极为稀松平常的理由而搁浅。眼看大年三十将近,各大购票网站均告无票,全价机票我又嫌贵,正当因买不到票而焦躁不安的时候,同在北京上班的表姐打来了电话。

“要不要一起走?我和你姐夫开车回去。”

“好啊,就是自己开车有点累,而且千万别堵车。好处是不走武汉。”

“行,我们21号晚上出发,晚上车少,应该不堵。”

事实上,1月16日当我接到表姐电话聊自驾回家这事,武汉的因素并没有过多考虑进去,大家这时候还保持相对乐观的态度在谈论这次疫情。感觉离我们的生活还很遥远。人们普遍对那边的情况知之甚少,偶尔听到一些网上的传言,街上戴口罩的人屈指可数。在这期间,我还分别两次与在武汉工作生活的亲人通电话了解当地市民生活情况。她们告诉我,武汉一切正常,不用太担心。我想当地人说的、当地人的感受总该信吧。

为了证明这个感受不会有错,我甚至找了武汉火车站公众号1月11日的文章为这份乐观“打气”。“武汉车站春运首日华丽出场”的标题很醒目,“首日发送旅客9.4万人次,开行旅客列车402列”的消息提示我们武汉一切正常有序。配发的图片中,无论是旅客还是工作人员,几乎看不见口罩。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是庸人自扰。

1月20日,一份“国家高级别专家组组长来武汉指导调研疫情防控工作接待方案”的截图已在网上悄然流传,钟南山的名字赫然在列。虽然消息未得到官方证实,但一位经历过2003年“非典”的朋友提醒我,“钟南山都去了,这事儿有点严重了,你们要回老家也不能走武汉。”

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此前,从武汉爆出首例确诊病例后,网上有关“怎么还不见钟南山院士发话”的呼声不绝于耳。

当天深夜,各媒体陆续发布专家组答记者问实录。组长钟南山首次肯定“人传人”,并发出“除非极为重要的事情,一般我们不去(武汉)”的警示。我的心里突然开始有咯噔一下。马上打开手机地图,看了看第二天自驾绕过武汉的导航路线。

1月21日16时30分,我佩戴N95口罩从西单地铁站出发,乘4号线换16号线至温阳路站下车,到了表姐家。沿途,我看见超过半数的乘客都戴上了口罩,比头一天多多了。也许是春节即临客流减少的缘故,车厢里少了往日的嘈杂,安静得有些不习惯,能清晰听见有人隔着口罩在小声地交谈。相邻车厢不经意的一两声咳嗽,马上就能引起一些人的警觉,他们下意识的紧了紧口罩上沿。

18时,在表姐家吃过晚饭,一行四人从北六环上去,沿着大广高速,一路向南,向鄂东南小城飞奔而去。

事实证明,我们对堵车的担忧是多余的。这一路出奇的顺畅。高速上车少得可怜。后半夜过河南,起大雾,20米开外一抹黑,四周像放了烟雾弹似的,车子打着双闪在浓雾中摸索着。

22日凌晨,车上所有人归心似箭。

我们对鼠年春节的各种聚会和活动满怀憧憬。“不去武汉就行了,咱们那儿离得远呢。”所有人对家乡即将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也就在凌晨,我躺在后排醒来刷了下手机,一则通告姗姗来迟,湖北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二级应急响应。

3时,车飞跃迷雾,出了河南。手机上有人在传,武汉周边的部分高速已封路。原本还在犹豫的我们,得知这一未被证实的传言后,更坚定要绕过武汉,走另外一条高速回家。这意味着我们要走一大段弯路。但大家似乎已达成共识,并坚信这样做是值得的。

(事实上,后来绕行的地市也发现了病例,绕不绕行武汉意义不大。最重要的是去加油或者到休息站时,要戴好口罩做好个人防护。)

清晨,车子抵达家乡境内。整个鄂东南正下着大雨,水线像蚯蚓一般在车玻璃上爬行。高速两旁多丘陵,重峦叠嶂,绵延不绝。最远处,幕阜山脉影影绰绰,雨雾迷蒙交织。这些山形成包围,又似阻隔,给人一种有安全感的错觉,仿佛横亘在家乡与武汉之间,阻断了一切联系。从车窗回望,写着武汉方向的指引牌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

8时30分,历时14个小时,我回到了离武汉200公里的老家。

10时,亲友群里有人说,县城的口罩已售罄。十多天前就从武汉到老家探亲的大舅,搭上了回城的长途汽车。所有亲戚的“苦口婆心”,也无法阻挡大舅回城的决心。大舅说,我70多岁了,早看淡生死,你舅妈还在武汉呢。

20时,舅舅在亲友群转发了网友在武汉中山大道附近拍摄的一段视频,镜头里行人寥寥、步履匆匆,只听见有人在说:“凉了凉了,头一回看见江汉路冇得人了……”

23日凌晨3时许,大年二十九。弹窗推送的消息一个接一个震动着手机:今天10时,武汉封城。

上观新闻正在征集抗击疫情新闻线索。

无论您是患者、家属、一线工作者,还是身处武汉及周边的普通市民,如果您有关于这次疫情的故事、见闻,请与我们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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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编:宰飞 文字编辑:宰飞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苏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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