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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片树叶,长在复旦的大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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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贾树枚 2019-11-02 13:35
摘要:我从复旦新闻系毕业已经55年,离开复旦已经41年,但在心灵深处,我一天也没离开过复旦,一直把复旦当作自己的家——精神上的家。

今年是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原新闻系)90周年华诞。

屈指算来,我从复旦新闻系毕业已经55年,离开复旦已经41年,但在心灵深处,我一天也没离开过复旦,一直把复旦当作自己的家——精神上的家。

离开复旦后,我先后在10家单位工作过,都留下了美好的回忆,但只有复旦让我有家的感觉。

因为那里有我青春的记忆、成长的土壤。

当年入学时

60年前,我和1959级同学一起踏进复旦园。初秋的一天,年近古稀的老校长陈望道来到我们班上。他说,听说你们这个班入学成绩很好,我特地来看看你们。那天,他对我们说了很多勉励的话。

陈望道,我国著名的教育家、修辞学家、第一个将《共产党宣言》全文翻译成中文出版的人、复旦大学原校长。可能因为他还做过新闻系系主任,所以对我们这个班青睐有加。在他的关心下,新闻系学生的课程,除了专业课由新闻系的老师担任外,其他各门基础课,都安排各系资深教授或优秀青年教师来讲授,让我们这些青年学子一入学就得到名师的指导,在学业上突飞猛进。课程设置上,“两典一笔(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经典文学作品和写作练笔)”成为重点,有的同学经特批可到教师阅览室借阅图书,有的同学面对面与美学权威蒋孔阳讨论朱光潜的美学思想……

回想当年入学时,天气炎热,其他同学床上都铺着一条席子,唯独我没有,睡在床上常常汗流浃背。就当时我的经济状况而言,我绝没有条件再去买一条席子。指导员胡志寰悄悄拿来一条席子,铺在我的床上。虽说是旧的,但凉爽柔软,非常舒适,这条席子一直陪伴了我5年。

在胡志寰之后担任我们班指导员的姚守中,也住学生宿舍。有一年暑假,我因为没有路费,待在学校过暑假。当时粮食定量,凭粮票吃饭。姚守中离校时,委托我帮他领出粮票后,寄到他家中。我因为没有经验,寄粮票时没有挂号,他一个月的粮票竟在邮寄途中丢失。这让我万分内疚。如果是我遗失了一个月的粮票,那就要一个月没饭吃。姚老师对我没说一句责备的话,而我也没有勇气去问他那一个月是怎么度过的。后来,他调去浙江大学任教,对我们班同学依然像兄长一样关心。2014年,我们班毕业50周年,在上海聚会,打电话给他,他热情地邀请并安排我们去绍兴、杭州参观游览,重温了大学时代兄弟姐妹般的情谊。

少年“记者梦”

进复旦新闻系,是因为我有一个少年“记者梦”。读初中时,学校为每个班订一份《大众日报》,规定每天晚自修前有一刻钟的读报时间,并指定一名学生担任读报员为大家读报。我因为担任读报员,培养了对报纸的兴趣,知道有“记者”这个行业,心中埋下了“记者梦”的种子。高中毕业时看到一张复旦的招生广告,样子像一份四开小报,第一版有一幅大照片,拍的是两男一女三名戴着复旦校徽的大学生,朝气蓬勃。第二版有一篇新闻学专业的介绍,说复旦新闻系的培养目标是“省市党报记者”。我几乎没有考虑,就把“复旦新闻系”填进了第一志愿。后来得知,照片上那三名大学生都是新闻系的学生,其中一名男生叫练性乾,毕业后担任文汇报驻美国记者,曾采访过当时的美国总统里根。

天遂人愿,一个月后,我收到了复旦新闻系的入学通知。

大学5年,我们在教学楼听课,在图书馆自修,在大操场锻炼,在大食堂用餐,在宿舍里交流学习心得,在系资料室写毕业论文。“三夏”“三秋”,到郊区农村参加劳动,到工厂办企业报;冬日,踏着积雪去上课;盛夏,梧桐树下听蝉鸣。课余,看名列全国甲级队的复旦排球队比赛,看复旦话剧团在登辉堂演《红岩》,生活丰富多彩,紧张充实。复旦园,是一个温馨可爱、令人留恋难舍的家。

大学毕业,“记者梦”眼看就要成真。然而,好事多磨。校领导找我谈话,让我留校担任校团委副书记和学生指导员,我虽心有不愿,但服从分配是第一位的,只好把少年时的“记者梦”悄悄埋在心底。

“文革”10年,风雨如晦。那些令人尊敬的教授、学术精英被批斗、受侮辱,但他们不改初心,保持着自己的良知和尊严。

陈望道的秘书邓明以整理望老的修辞学著作重新出版,送我一本样书,并带我去见老校长。在望老的书房里,老校长边喝茶边谈他留学日本的经历,剖析日本人的“岛国心理”……让人如沐春风,如饮甘露。

苏步青在陈望道之后出任复旦校长,我的好朋友王增藩担任他的秘书,多次带我去拜访他。他在复旦任校长时,每天从宿舍步行上班,看到垃圾就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处处为人师表。我们去他家里,师母打开冰箱,请我们喝清甜可口的橘子水。邓小平复出后召开科技教育界知名人士座谈会,苏步青带头发言,建议恢复高校招生、恢复培养研究生,深受邓小平嘉许,当场指定有关部门落实。

1982年,我和王增藩陪他从上海坐火车去厦门参加学术会议,路上两天两夜,住在一节车厢里,我们见缝插针做了一次深入采访。苏步青敞开心扉,侃侃而谈,说到他幼年家贫,六七岁就放牛,无缘读书。有一天,在小学教室的窗口,听老师教学生读《三字经》,“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就想,苏老泉姓苏,我也姓苏,他能,我为什么不能?最后感动了老师,收下了他这个学生。他的人生经历让我深受感动。我就和王增藩合作写了《数学大师苏步青》一文,是一篇苏老的简略传记,发表在1983年2月号的《人物》杂志上。

圆梦的地方

我曾为自己毕业后没从事自己心爱的新闻专业而抱憾。后来想想,我从复旦的师长、领导那里学到的东西,远比从书本上学到的更多。他们高尚的人格、科学的思维方法,值得我终生学习。

上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初,杨西光担任复旦党委书记,他尊重知识分子,尊重教育规律,励精图治,把复旦从上海并驾齐驱的几所知名高校之一,建设成全国排名仅次于清华、北大的江南第一学府。“文革”中他遭受迫害,被关监狱7年。粉碎“四人帮”后,他出任《光明日报》总编辑,锐气不减当年,主持发表特约评论员文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在全国掀起思想解放的浪潮。

老革命夏征农出任复旦党委书记,率先在复旦召开大型真理标准讨论座谈会,许多知名的教授、学者在会上发言。会后,夏老让我把会议情况写成新闻稿交给解放日报社,第二天,该文在《解放日报》头版发表。

几天后,杨西光到复旦开座谈会,我有幸与会。一进门,他就认出了我,说:“贾树枚,你不是新闻系毕业的吗?愿意不愿意到光明日报来当记者?”我当然愿意,并且幸运地得到了夏老的支持。这样,我离开前后学习、工作了19年的复旦,调到光明日报上海记者站,圆了我的“记者梦”。

后来,杨西光退休,我调到北京任《文摘报》主编。一天,杨西光让报社办公室通知我到他家去一次,到后才知道是他请客,到场的还有金冲及等几位老复旦,他的夫人季宝卿亲自为客人端茶上菜。作为学生和晚辈,我以为他有训导之类的话要说,可从头到尾只是叙旧闲谈,但让人感到十分温馨和轻松。

1984年,我回到上海,先后在文汇报、市新闻出版局、广播电视局、市委宣传部、解放日报、市记协等单位工作,我的“记者梦”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离开复旦后,我还连续三届受聘担任复旦校董和名誉校董,多次参与相关咨询、评审活动,让我觉得我这片树叶仍然长在复旦这棵大树上,植根在复旦的沃土里。

当我在工作中、生活中遇到困难时,我熟悉的那些复旦师长们高尚的人格、渊博的学识、儒雅的风度、治学的理念、睿智的谈吐,就会浮现在我的眼前,给我以启迪,给我以力量。

今年10月中旬,我们复旦新闻系1959级的部分同学和部分当年的老师在上海青松城聚会,纪念入学60周年,同声共祝复旦新闻学院90周年华诞,也同声赞美———

美丽的复旦园,可爱的复旦园,那是一个帮助一代又一代青年学子圆梦的地方。

栏目主编:黄玮 文字编辑:黄玮 题图来源:IC PHOTO 图片编辑:徐佳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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