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4点，结束一整天彩排的夏尔·迪图瓦走进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的休息室，不见疲态。未及落座，这位享誉世界的83岁指挥家率先向记者抛出一连串问题：“你喜欢听音乐吗？擅长哪件乐器？”他指着角落摆放的钢琴，玩笑道：“要不要弹一曲？”

迪图瓦喜欢中国。10月19日晚，他将指挥上海交响乐团和东京爱乐合唱团，演绎大部头的音乐会版歌剧《浮士德的沉沦》，以纪念法国作曲鬼才伯辽兹逝世150周年。这是他今年第三次来上海，5月，他曾和阿格里奇带来两场轰动一时的音乐会；7月的上海夏季音乐节（MISA），他又指挥上交演绎了库特·魏尔的《七宗罪》和 柏辽兹的《幻想交响曲》。“如果从上世纪80年代第一次来中国旅行算起，这是我第32次中国之旅。”迪图瓦说。

“作为一个83岁的指挥家，我希望把更多经验传递给中国的乐团，同时也能让中国观众听到一些从来没听过的作品。”迪图瓦解释选择曲目的原因，他语速很快，讲到兴起处，还不时“手舞足蹈”，精力旺盛。上世纪90年代，他第一次率领法国国家交响乐团访华演出；不到两年又再次来华，首度与中国交响乐团合作演出。数十年来，迪图瓦在中国举办过近30次巡演，并带来斯特拉文斯基《春之祭》、布里顿《战争安魂曲》、斯特劳斯《埃莱克特拉》和《莎乐美》等作品的中国首演。

音乐会版歌剧《浮士德的沉沦》是迪图瓦与法国国家交响乐团的保留曲目。1991年至2001年间，迪图瓦担任乐团音乐总监，将该剧带到美国、日本、澳大利亚、英国等各个国家。几个月之前，他又在巴黎演出了该剧。“浮士德是欧洲文学、音乐史上具有象征性的一个角色；演出《浮士德的沉沦》，你要有非常多的经验去和乐队、合唱团合作，它同时也涉及音乐风格的问题。”常有人问起，指挥《浮士德的沉沦》需要具备哪些技巧？在迪图瓦看来，从他学习音乐的时代至今，外在的学习条件已经发生了变化。“我那个时代，是以非常慢的速度，从乐队实践和谱子中来回体验谱子的奥妙，我和老师的学习以及实际中的指挥，是一个来回往复的过程。”他透露，自己经常会花费数月时间研究曲谱，“现在的年轻人可以通过网上的视频、录音来学习，很快就能记住它并且吸收。这是不一样的状态。”不过，迪图瓦也表示，除了音乐本身，熟悉音乐之外的文本也很重要，“作品的内容、故事的根源，我都一清二楚。”

19世纪初，浪漫主义运动主导了欧洲的文学和艺术。歌德的诗剧《浮士德》给当时众多作曲家带来了灵感，他们纷纷将其改编成音乐作品，如古诺的歌剧《浮士德》、瓦格纳的《浮士德序曲》和李斯特的《浮士德交响曲》等。柏辽兹同样被其深深吸引。这出四幕戏剧传奇，主要情节来自歌德《浮士德》第一部，但柏辽兹对其做了大量修改。比如，为插入他的名作《拉科奇进行曲》，作品的第一部分从德国转移到了匈牙利的草原。最重要的是，浮士德的结局截然相反。原著中的浮士德是一位渴望恢复青春的老哲学家，他经受了魔鬼的各种考验，最终升入天堂。但在柏辽兹笔下，浮士德最终出卖灵魂，堕入地狱。迪图瓦说：“浮士德面临的梅菲斯托是一个魔鬼，但他提供了选择，浮士德可以选择接受或拒绝邀约。这是柏辽兹塑造这个人物的重点。”

这几天，迪图瓦几乎所有时间都泡在上交排练厅。此次纪念音乐会将由上海交响乐团和东京爱乐合唱团共同完成。“柏辽兹写《浮士德的沉沦》时，距离勃拉姆斯出生还有4年。作为一个先锋人物，柏辽兹是超越时代的。演奏这部作品，需要放在这个时期去理解音乐。”迪图瓦对熟悉的上交不吝赞赏，“这部作品很难演奏，但上交可以很快达到我的要求，能把柏辽兹的声音展示出来，乐团的点点滴滴进步我都看在眼里。”

前后来中国30余次，迪图瓦看到，这个国度一直在成长、变化。上世纪90年代，他曾在北京授课，遇到许多有天赋的音乐家和学生，“但使用的乐器质量还很不好”。二三十年后，这里不仅培育了不少热爱古典乐的观众，在世界各大顶尖乐团中，也不乏中国乐手的身影。“我必须说，感谢余隆，他创造了一个奇迹。上交已逐渐成为一个世界级的交响乐团。”近年来，上海交响乐团逐渐成为迪图瓦在全球范围内最为心仪的乐团之选，也是与其合作最为频繁的乐团之一，仅2018年、2019年便已五度携手。

“明年，我还要来MISA，演出贝多芬《庄严弥撒》，这也是在中国演得比较少的曲目。”采访尾声，迪图瓦不忘招呼众人：“《浮士德的沉沦》时长2个多小时，中间不休息，欢迎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