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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见接到了来自法院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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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叶忆萍 2019-04-29 15:09
摘要:川见有很多顶帽子,戴在她的齐耳短发上。她带的帽子的款色是随季节而变换、与大自然相呼应的;帽子下面便是一段粉白的下巴连脖子,粉白的下巴上是四季如一的浮着玫瑰色彩的口唇,如晚霞一般。

川见毕生从事社区音乐工作,去年年初,她六十岁退休后便来我参加的童谣合唱组做义务教师了。课余闲聊时,川见发现我们同是二胡曲的爱好者,便常在课后邀我去教室旁的茶室喝茶闲聊,渐渐地我们便成了能彼此开玩笑、打趣的茶友了。

 

川见有很多顶帽子,戴在她的齐耳短发上。她带的帽子的款色是随季节而变换、与大自然相呼应的;帽子下面便是一段粉白的下巴连脖子,粉白的下巴上是四季如一的浮着玫瑰色彩的口唇,如晚霞一般。

 

那是个落樱飞散的下午,川见邀我去日式庭园的茶室喝茶,我向她开玩笑道:“你买那些高贵的帽子…会不会使你破产?”

 

她笑答:“买帽子不会使人破产,爱情却会让人心灵破产,要当心。”

 

我心一跳:何以谈及爱情?这只是川见式的……幽默?

 

尽管川见女士有几十顶帽子,可关于她的爱情故事却只有一个。传说是她年轻时有过一段想必是轰轰烈烈的恋爱,但那恋爱终究没能结果,这便使她年过六旬而未嫁——这真让好事者浮想联翩:是怎样的一个白马王子竟能让一个女人倾其四十年的岁月来点点滴滴地温存那份昔日情爱?抑或是由爱生怨,心如死灰,从此割断情欲,视婚恋为禁地?

 

我在她的眼中探寻她心中的秘密:“你的白马王子!我猜你今年在神社里抽的签上写的是‘等的人会来,但迟到。’”

 

“嗯,他来了。”

 

“是骑着白马来的?”

 

“不,是吹着魔笛来的,”

 

“是森田先生呀?”我说,“很般配的呀,你们都喜欢音乐。”

 

三个月前,为了配合我们文化节的演唱会,童谣合唱组组长松本请来了她的朋友、善吹笛的森田先生来伴奏。

 

川见女士茫然地望着窗外吹雪般的落樱,含蓄地一笑,语题转向了二胡曲《赛马》。

 

后来我才得知,森田先生巳婚,他的妻子是松本的高中同学,但夫妻多年不睦,用森田的话来说是同住一个屋顶下的陌生人。

 

从伦理上来说,同带妻者相爱毕竟是一场“禁断”之爱。但森田并没让川见受委屈,不久他向妻子提出了离婚,并离开了家、租房独居。他让川见看到了晴空般的婚姻前程。相爱的两人并不张扬,只在夜暮降临后去居酒屋举杯同酌,或偶尔在周末去远处的温泉共度佳宵。

 

快到圣诞节时,川见邀我和松本去轻井泽玩,说要我们去领略一下“北欧风光”。原来川见倾其多年积蓄在轻井泽买了一座小别墅,与森田悄悄地筑起了爱巢。

 

在轻井泽别墅里忙碌着的川见沉浸在幸福之中,她说这几天他们忙极了,她和森田在养老院作义务演奏,她弹钢琴、森田吹笛;他们俩还在小花园里植树。

 

“植树不能错过冬季……不能错过了,”川见把眼光投向窗外喃喃而言,就像是在谈她的人生,在向星空祈祷。

 

第二天清晨,川见烤好了披萨饼、拉开窗帘道:“好大的雪呀,外面多冷啊。我喜欢轻井泽的冬天,因为它更能让人感到家的温暖啊。”

 

森田与川见并肩站在窗口,他扶住她的双肩道:“真像个童话的世界。好像能听到妖精在踏雪。”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松本轻轻地对我说,眉间掠过一丝忧虑,也许她和我一样在担心:眼前这个男人能否为川见筑起一道避风挡雪的墙,让她免遭再一次的“心灵破产”?

 

过了年、新芽萌土,东京的风又吹散了樱花。当轻井泽冰雪开始滴水消融时、森田和川见的浪漫暮年恋情,竟然也就成了川见心中的一曲悲歌了。

 

就如松本所述,森田妻子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童话与妖精的;她继承父业,经营着一个小工厂,每天读的是财务报表。当丈夫把离婚协议书放在她面前时,她默默地背身而去。她打电话对松本说:“他都对我说了,那个音乐老师的事。他以为自己还是个大学生?能这么随心所欲吗?我每天忙厂里的事还来不及呢,懒得理他!”

 

于是川见的眼晴里多了些忧愁,嘴边少了些笑容。

 

森田再求助于在报社工作的儿子,他儿子与他数杯之后说:“老爸今年刚六十?你还真行啊!男人永远向往浪漫,但敢于付之于行动的人却很少——我理解你,但却帮不了你。因为我们也不能忽视妈心中的痛苦吧?她的痛苦在于她把面子看得比婚姻更重。你准备上法院吗?从法律的角度来说,错在于你呀。你准备打持久战吗?结局只会是把你现在的那份爱情弄得支离破碎,身心俱疲啊。”

 

此后,森田和川见在养老院的合奏常会出现不和谐之音;森田的关节炎犯了,不宜去寒冷的轻井泽了。植树也中断了。

 

妻子的沉默让森田惶恐,儿子的理喻让他动摇,而他那九旬丈人的一段“情喻”更让他完全失去了自信、陷入自卑自恶之中。他丈人并没责备他,只是说:“当初你从北海道到东京读大学,我女儿就看中了你的一表人材和你结了婚。是我家给了你房子和富足的生活,我女儿为你生儿育女……今天,就像我当初把我女儿托付给你一样,求你别伤害她。”

 

于是,森田因气管炎发作住进了医院,退了住房,开始了在医院的长期疗养。

 

森田在川见的生活中完全消失后不久,川见接到了来自法院的信件。森田的妻子以川见破坏她的婚姻、使她蒙受精神上的伤害为由提出诉讼,要求川见赔偿其损失。

 

川见没有出庭,只是如数向森田家支付了赔偿金。

 

此后川见留在了轻井泽,再也没回东京来。有一天她给我发了个短信说:“轻井泽还是一片新绿。”

 

我的眼睛潮湿了,心里说:“这就很好,你的眼睛还能看见那一片新绿!但愿它能滋润你的心。”

 

此时东京还在梅季中,街上到处可见凝珠如泪的绣球花。

 

(本文编辑朱蕊 图片由作者提供)

栏目主编:顾泳 文字编辑:顾泳 题图来源:IC photo 图片编辑:项建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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