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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全国各地响应“厕所革命”，上海也在积极推行。
不少市民和游客表示，上海公共厕所的数量变多了，“找厕所”没那么难了；公厕的条件也变好了，上厕所的“尴尬指数”下降了。但是，也有人反映，在一些人流密集的公共场所，“方便”之处仍然存在着一些“不方便”。
事实上，公共厕所的建设、管理和服务，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城市的精细化管理水平。对上海这样的超大城市而言，如何在观光区、地铁站、公园等地标性场所最大限度地满足不同人群的多元如厕需求，考验着城市管理者的智慧。
对标国际，哪些公厕管理经验值得借鉴？如何通过更加人性化的设计引导人们文明如厕，提升舒适感？记者通过对部分公厕的实地探访以及与专家的探讨，试图为上海公厕“把把脉”。
【导向标识不够醒目、清楚】
左顾右盼，四处张望，逆着人流前行⋯⋯在一个工作日的早晨，程阿姨提着东西行走在地铁世纪大道站，费了一番周折，终于找到了目的地———位于A区6号线站台的公共厕所。几分钟后，如厕之急解决，程阿姨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人拐进拐出的，找起来太不方便，缺少几块指示的牌子”，是程阿姨对这次“找厕所”行动的感受。
无独有偶。年逾七旬的王先生夫妇也对地铁站内的厕所指引标识有点意见。“我们知道地铁站都有厕所，但是找起来经常没方向，只好找工作人员问。”王先生说，“但是我们老年人的困难在于，有时候是‘等不起’的，多耽搁一会儿可能就要尴尬了。”
怎样在地铁站里找厕所？这是乘客普遍关心的问题。具体来说，厕所位置在哪里，是在收费区内还是收费区外，在站厅层还是站台层，在站台中间还是两侧，也都是人们需要了解的信息。记者在多条地铁线路的站点走访发现，不同站点的公厕导向标识所在的位置、式样和内容详细程度都不尽相同。
地铁10号线南京东路站：公厕标识在换乘走廊、站厅层和站台层都能清楚见到。样式为白底黑字，粘贴在通道广告牌上方以及站台柱面向乘客上下车的一侧，并标明了具体位置“至站厅近6号口”。对于厕所的临时改造，地铁运营方在站内各个标识旁进行了信息更新，另在公告栏内张贴通告，标明了预计改造完成的时间。
地铁2号线陆家嘴站：标识为悬挂在站台上方的指示牌，相比“粘纸”而言更加醒目和牢固。由于站台长度较长，每隔数节车厢的距离就能找到一个指示牌，便于人们寻找。
地铁世纪大道站：仅2号线和6号线公厕入口处上方有醒目的标牌，在站台、站厅及换乘通道均缺少相关的标识。若要确认厕所方位，需找到特定的信息指示牌“读图辨位”。
相比之下，地面独立式和移动式公厕的导向标识更为规范。记者在陆家嘴、南京东路景区都看到了悬挂在标识杆上的醒目导向标识，标识牌的数量也符合上海《公共厕所规划和设计标准》的规定。
不过，走访时记者也发现，有些标牌因为后期维护的不到位而“指歪了”。比如陆家嘴环路靠近环岛天桥处的一个标识牌，目前指向的是中国平安金融大厦方向，但实际向东倾斜40度左右才是公厕所在的方位。标识不准确，初来乍到的游客可能就会白白绕路。
事实上，地铁运营方和“上海发布”微信公众号曾多次发布关于上海16条地铁线各站最新卫生间方位的便民信息，对厕所方位的描述也具体到了“3号口外30米”。不过，正如一条“前排”留言所说的：“要把地铁站的卫生间位置记住可不是容易的事。主要是指示牌要醒目，一看就知道方向才是目的。”
上海社科院社会学所研究员陆晓文认为，目前上海地铁日客流超千万人次，如厕问题非小事。“可能很多人第一反应都是‘有问题找站务员’。但是，那么大的人流，站务员也忙不过来，清晰、明确的标识是关键。”陆晓文表示，上海地铁线路多，建成的时间有长有短，条件各不相同，“如果全方位统一标识比较困难，那么是否可以先从同一条线路的标识统一做起，让乘客一目了然。同时，向那些标识内容更准确、详尽的站点学习，取长补短。”
【厕所异味重，地面湿嗒嗒】
市民田小姐曾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逛街时内急，马上锁定离自己最近的咖啡店位置，排了近半小时的队才顺利如厕。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公厕———那里根本不需要排队。
田小姐坦言，身边不少同学和朋友对使用街边公厕都有些“吓丝丝”，担心的大多是异味太重或是清洁程度较低等问题，所以“情愿多走几步路到附近的商场或者快餐店上厕所。”
中山公园：市民林先生家住中山公园附近，几乎每天都会去那里和老朋友们下棋、聊天。据他反映，大家下棋的长廊离园内独立公厕距离较远，旁边只有移动公厕。但由于早上锻炼、下棋的人太多，4个厕位并不够用，打扫不及时的时候比较脏。林先生说：“有些男同志嫌排队麻烦，就到后面树丛解决，劝也劝不住，我们坐着下棋总是能闻到一阵一阵的味道。”
汉口路移动公厕：一左一右两个厕间，中间为管理间。厕位空间狭小，缺少冲水按钮，通风窗户开着，但数人使用之后仍然异味较重。由于清洁工作不够及时，有使用者开了门，探头一瞧随后摇头离去。
中国的公厕为什么脏？许多网络社区论坛其实都有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人多厕少”是很多人最先想到的理由，“国民素质不高、如厕缺乏公德心”也是人们公认的大问题。但在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同济大学建筑学博士俞挺看来，近年来包括上海在内的许多城市都在稳步推进公厕数量的增加，社会也一直在倡导文明如厕行为，人们不妨把视线转换到设计层面，看看能否取得一些突破。
其实，评价一间公厕的好坏，不应看它的豪华程度，而应关注干净程度。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干净程度不仅仅取决于保洁人员的卖力程度，同样会受到公厕建筑材料和设施选择的影响。俞挺说，地面有没有采用便于清洁和防滑的材料，厕间门及隔板材料是否易清洁和防潮，选用的材料和设施耐久度怎么样、怎样降低损耗，通风设备是否完善，这些其实都有讲究。“有的人可能觉得大理石是一种高级材料，但如果应用在公厕，残留在上面的尿渍和污垢反而是很不容易清洁的。”
俞挺认为，公厕卫生首先要“干”，随后是“净”，“湿嗒嗒”的厕所更加不易于保洁人员进行后续的清洁工作。冲水设备使用时溅出水、人们洗完手后水滴在地面等原因都会造成地面湿滑，再加上人一多踩来踩去，而保洁的频次和力度又跟不上，情况就会“愈演愈烈”。针对这些问题，北欧国家和日本的做法是引入一些设备，比如烘手机。不同型号的烘手机会有不同的效果。在日本，最新型的烘手机设计成人们可以把手放在里面，让风从两边一起吹，快速将水吹落，并使其流进下面的机器里，以保证地上不留一点水迹。
（避免水滴在地面的烘手机）
如今，人们对公厕的要求早已不只是“解决生理需求”那么简单，大家都希望有一个能够放松、舒适如厕的环境，而这就要求设计师注重功能性设计。美国芝加哥建筑学派的创始人、建筑设计师萨利文亦在1907年就提出了设计应遵循“形式服从功能，设计服从市场”的观点。
“但是，目前有些设计师只知道要设计一个公厕，却对设施预计使用频次、人均使用时间、使用者的类型等数据缺乏概念。一旦供给和需求不匹配，就会引发‘脏乱臭’，也会给后续维护增加难度。”俞挺说。
【便民设施有，但有些不能用】
在实地探访中，记者留心了各个公厕的服务管理细节，比如厕位门锁是否完好，是否配备挂钩，是否提供纸巾，有没有洗手液和烘手机，水龙头出水是否顺畅以及是否提供热水等等。
地铁1号线人民广场站：厕所位于站台层，门锁完好，厕位挂钩缺失，手提物品的乘客如厕时少了一分方便。不提供纸巾，门口设置了自动贩售机，人们可以通过手机扫码购买纸巾，存货量充足。不提供洗手液和烘手机。水龙头出水流畅，没有热水。
地铁13号线南京西路站：厕所位于站厅层收费处外，厕所门锁完好，挂钩均可使用。提供一台智能设备，人们可以通过微信扫一扫免费取纸。不提供洗手液和烘手机。水龙头出水流畅，没有热水。
陆家嘴景区公厕：厕所门锁完好，挂钩均可使用。提供蹲厕位和马桶厕位，厕门处有图标提示。不提供纸巾，门口未设置自动贩售机，需要到旁边小卖部购买。有洗手液和烘手机，但机器旁边贴了张纸，显示“已坏”。
浙江中路公厕：厕所门锁完好，挂钩均可使用。不提供纸巾，门口设置了自动贩售机，人们可以通过手机扫码购买的纸巾，存货量充足。有洗手液和烘手机，但烘手机位置不醒目，设在靠里面的男厕洗手台旁。水龙头出水流畅，没有热水。
人民广场移动公厕：厕所门锁完好，挂钩均可使用。不提供纸巾，可向厕所管理人员购买。不提供洗手液和烘手机。水龙头出水流畅，没有热水。每个厕位在醒目位置处安装了红色的紧急求助按钮。当记者随机进入一个厕位，把门锁上后按下按钮，并没有听到提示和警报声。在等待“救援”的几分钟内，公厕管理员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其实，一个合理的公厕应该具备哪些设施、提供哪些服务，均可以在《城市公厕管理办法》《上海市市容环境卫生管理条例》《公共厕所规划和设计标准》《公共厕所保洁质量和服务要求》等文件中找到答案。在上海市绿化和市容管理局网站上，也提供了“公厕建设管理百问”，对一些标准和规范进行解答。
如何让文件要求真正落到实处，如何确保不光“有”，还能“有用”？陆晓文认为，整体来看，上海公厕已经从解决基本生理需求向提供更多功能性服务转型，但一些设备损坏和细节的不完善，说明后续的管理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需要各级管理部门的共同努力。
“目前我们的公厕大都采取承包制，由专人包干维护和管理，但是管理水平的差异性较大。”陆晓文建议，有关部门应对管理人员进行统一的培训，建立完善的“查漏补缺”机制。“现在很多公厕每天几点打扫完都会有一个‘打卡’记录，是否可以把设施完好程度这一项也纳入‘打卡’，一旦发现设备损坏，能够及时进行维修和替换。”
【人性化程度待加强】
满足更多元的如厕需求，不光要提升普通厕位的便捷程度，诸如无障碍厕间、第三卫生间（暨“家庭卫生间”）和母婴室的设置也很重要。据媒体此前报道，截至2016年底，上海已有250多家公厕配备“第三卫生间”。记者在走访的地铁站公厕都看到了专门的无障碍厕位，公厕设置在站外的，还有单独的无障碍厕间。
中山公园：独立公厕设有专门的无障碍厕间，并且配备无障碍通道。厕位内部安装了两到三处扶手和把杆，方便使用者起身。但有市民反映，这些扶手“冷冰冰的，有的看上去还脏兮兮的，有时候不太敢扶”。
人民广场移动公厕：提供无障碍厕间，缺少无障碍通道。提供母婴室。但据记者观察，那一间实际上是管理人员所在的管理室，可提供的服务空间并不大。
陆家嘴景区公厕：提供单独一间母婴室，但位置在女厕所里侧，缺少导向标识。当时由于无人使用，母婴室的门和灯都处在关闭状态。记者推门、开灯后一探究竟，发现里面十分宽敞，除了成人使用的马桶外，还配备了一个小一号的儿童专用马桶，另外还提供了一张带摇篮的婴儿床、一个婴儿手推车和一把座椅。
地铁2号线世纪大道站：在采访途中，记者遇到了抱着孩子找厕所的年轻妈妈张女士。当时正好是站台厕所维护时间，一小时内公厕门都处于上锁状态，无法推开，张女士显得十分无奈。她告诉记者，自己到上海时间不长，对地铁公厕的位置不太熟悉，之前在龙阳路站找了一圈没找到，好不容易到世纪大道想要解决，没想到又遇上了维护。后来，她在公厕前竖立的告示牌的指引下，前往6号线站台厕所如厕。在短短10分钟内，有近20位乘客像张女士这样走向厕所，又“悻悻而去”。
如何让扶手不再冷冰冰？俞挺提出，改变一下扶手的材质，也许就能缓解这个问题。他说，日本公厕的扶手设计考虑到使用者的触感，把过去使用的不锈钢替换成了高分子材料，外观看上去有点像木质，触碰上去不是冰冷的，也更易于擦拭清洁。
对于母婴室的设置，俞挺表示，若是设置在女厕所一侧内部，有爸爸单独带小孩，使用起来就比较尴尬。在一些好的机场和商场，母婴室通常也考虑到爸爸给婴儿换尿布的情形，都是单独设立一间。如果条件允许，应该设置专门的出入口，并且配上醒目的标识进行告知。
陆晓文认为，地铁公厕除了由专门保洁人员实时打扫之外，还专门安排维护，考虑比较周到，对提升公厕服务质量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目前地铁站维护时间时长为1小时，具体时间由站内自行安排，有的站上午、下午各维护一次。他提出，维护的时间点能否倾听人们心声，作出一些调整？比如安排在晚上营运时间结束之后，或者尽可能缩短维护时长，减少对乘客如厕的影响。
“公厕的服务和管理水平反映了城市的精细化管理程度，超大城市是否真的够文明，小小的厕所也许就是一个集中体现。”陆晓文说。
【对标】
统一标识
线路多、站点杂造成的标识难统一问题，日本也遇到。在日本，轨道交通的建设和营运主体分为都政府、市政府和企业几种。为了统一和规范这些轨交车站的标识系统，一般都由政府机关指定设计标准，然后各单位在设计手册的指导下，根据各个车站的实际情况进行个案设计。
通常来说，手册中对标识从设计到放置的各项细节都有关注。例如，规定标识的尺寸、底色及文字色、图形符号的选用标准、标识排版规格、与标识尺寸相对应的标识灯具选用等等，对标识的各项构成要素进行规范。
（日本地铁公厕导向标识）
解决异味和如厕尴尬
为了解决公厕的异味，日本还将更容易散发气味的蹲厕替换成马桶。同时，提供水溶性厕纸和一次性坐垫，让人们使用完毕之后就可以马上冲走，避免纸篓成为臭味源头，也避免了纸篓丢不下之后、卫生纸散落一地的局面。
此外，日本公厕广为各国游客称道的还有“音姬”的设置。“音姬”是一种可以发出水流声，用来掩盖如厕声音的电子装置，触碰开关后它可以自动播放25秒钟的流水乐声。以前，日本女性为了避免尴尬，进入公厕第一件事就是先冲一下水再如厕，这样就能用冲水的声音掩盖住如厕时的尴尬。到了上世纪80年代，日本政府觉得这样的方式太浪费水，就在女性公厕安装了“音姬”。如今，“音姬”已经在日本各类公厕得到普及。
记录厕所检查情况
受制于人多地少，日本的公共厕所往往面积比较小。但是厕纸、消毒剂、洗手液、烘手机、扶手、挂衣钩都是基本配备。为避免未及时更换厕纸给如厕人员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通常同一间里会放上两卷厕纸备用。
在日本机场、高速公路休息区、便利店等公厕中，都可以在显眼的地方发现“厕所检查表”，上面记载着谁在几点打扫或检查过厕所。大部分厕所都会每隔一小时（甚至有些是每隔30分钟）打扫或检查一次。打扫时，工作人员也会查看各类设施是否完好。
（日本公厕内的备用厕纸）
人性化母婴室
在新加坡，母婴室通常单独设立。内部设施齐全，安装有洗手台、洗手液、擦手纸、母婴护理板、热水器、沙发、婴儿尿布购买器、紧急呼叫电话等，使用者可以在厕所内给婴儿更换尿布、喂乳和休息。如在厕所内突遇紧急事件，可以马上拨打联系电话，相关部门会在第一时间了解信息并及时排除故障。
在德国，几乎所有的公厕都设计了无障碍通道和无障碍专用间。专用间的面积比普通间大差不多一倍，方便轮椅进出。马桶边还设计了扶手，方便残疾人的行动。
对于着急处理婴儿个人卫生的家长来说，在很多公厕都能找到“婴儿更衣处”：这是一块用合页固定，可以折靠到墙上的搁板，上面有用来固定婴儿的带子。
（新加坡母婴室）
内文图：杨可欣 摄
我也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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