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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背心”发动新年第一战,首次冲击政府大楼,马克龙能化解危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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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廖勤 2019-01-06 20:03
摘要:对去年已遭遇最大执政危机的法国总统马克龙而言,新年伊始的动荡混乱恐怕也预示着2019年将更加艰难,充满风险。

在圣诞和新年的短暂“熄火”后,2019年的第一个星期六,法国“黄背心”运动重燃“战火”,打响2019年示威第一枪,开启去年11月中旬以来的第8轮抗议。这次,数万名示威者不仅走上街头,还首次冲击了法国政府部门大楼。高压水枪、催泪弹、冲天火光……对去年已遭遇最大执政危机的法国总统马克龙而言,新年伊始的动荡混乱恐怕也预示着2019年将更加艰难,充满风险。

 

官员被迫从后门撤

 

5日当天,“黄背心”示威游行席卷法国多地。从首都巴黎到工业重镇里昂,从西部最大城市南特到第四大城市图卢兹,从盛产葡萄酒的波尔多到最大海港城市马赛,到处可见荧光闪亮的“黄背心”,闻到催泪瓦斯的刺鼻气味。

 

巴黎显然成为风暴的中心,约4000人卷入这场大风暴中。

 

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抗议者向警察投掷石块,警察用高压水枪驱散人群。示威者高唱法国国歌,有人高喊“马克龙下台”、“废除精英特权”等口号。

 

在象征财富和荣耀的圣日耳曼大道上,抗议者把垃圾箱、障碍物和圣诞树作为路障堵住街道,然后一把火点燃。一些摩托车和一辆汽车被焚烧,橙色的火焰照亮宽阔的街道中央。

 

风景迷人的塞纳河变成“战场”:一艘游船被纵火;河边店铺起火;在连接塞纳河两岸的一座天桥上,抗议者和警察爆发冲突。

 

在周六的冲突中,格勒内勒大街上的一座政府部门大楼竟然意外“失守”。格勒内勒大街是法国官方机构的心脏地区,设有多个政府办事处。据美联社报道,法国政府发言人格里沃的办公室就在这座政府大楼中。英国《卫报》称,几名示威者用一台挖掘机破门而入。在前门被部分损毁后,格里沃本人被迫从后门撤离。

 

《纽约时报》称,频频出镜的格里沃最为法国民众熟悉,可谓政府的代言人,他在附和马克龙“硬”对抗议活动方面也最激进。

 

美联社指出,这是去年11月爆发“黄背心”运动以来,政府办公场所首次遭抗议者袭击。上一次抗议者对政府大楼发动类似攻击还是在1999年。不过,目前还不清楚这些“入侵者”是否与“黄背心”运动有关。

 

当天,抗议者还试图进入国民议会下院和总统官邸爱丽舍宫,被警察用催泪弹阻止。

 

据路透社报道,巴黎的“黄背心”游行开始时还是和平进行,但之后,由于抗议者用投掷物攻击在塞纳河上封锁桥梁的防暴警察而恶化。

 

巴黎之外的诸多城市也掀起抗议浪潮。

 

在里昂,数千名抗议者阻塞了A7高速公路,迫使人们堵在过完圣诞节的回家路上。

 

在西部城市鲁昂,约2000名“黄背心”抗议者走上街头。他们冲破多重路障,烧毁一个自动提款机、砸毁一处公共汽车站。示威者向警方投掷杂物,警方则发射催泪瓦斯。

 

在西部最大城市南特,示威活动也达到数千人规模,许多妇女也加入游行队伍,示威者与警方同样发生冲突。

 

在法国第四大城市图卢兹,也有约2000人走上街头。示威者向警察扔石块,高速公路被封锁。

 

法国内政部长卡斯塔内5日接受LCI电视台采访时说,周六当天,法国各地总共约有5万名“黄背心”示威者,明显多于上周末的3.2万人,但远远少于去年第一轮示威的28万余人。他还表示,5万人显然不能代表全体法国民众。

 

新年攻势是导火索?

 

从去年马克龙发表电视讲话派发多项惠民“红包”后,再加上圣诞、新年假期的节日效应,“黄背心”运动事实上已出现减弱趋势。仅人数而言就已大幅下降,去年11月17日的第一轮抗议中,有近30万法国人参加,周六的运动已降至5万人左右。但是,为什么“黄背心”会在新年之后重整旗鼓,卷土再来?

 

舆论认为,新年第一波“黄背心”运动表明,民众对马克龙总统的怒火并未平息,而再度点燃愤怒“引线”的恐怕就是马克龙自己。随着新年到来,他又对抗议者采取新一轮“压服”攻势。

 

首先,他发表了一篇不接地气的新年致辞。

 

在那场时长突破常规的16分钟新年讲话中,马克龙虽然全程站立,情绪饱满激昂,试图放低身段,拉近与民众的距离,但似乎并未收到良好效果。

 

他避免直接提及“黄背心”运动,只是轻描淡写地表示,已听到各个群体愤怒的声音。接着,他话锋一转,把重点落在自己的改革议程和维护秩序的立场上,誓言将继续改革,打击暴力行为,维护共和国秩序。

 

他并未回应民众的现实关切,而是又摆出好为人师的姿态“教导”民众要认清真相,诉求不能自相矛盾——“我们不能既减少工作负担,又增加收入;不能既减少税收,又增加公共开支。”同时,他还暗批那些试图“以人民的名义”发言,却“只是仇恨暴徒的代言人”的极端分子。

 

分析人士认为,马克龙的讲话虽然不无道理,但依然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他对不满声音较多的法国中下阶层缺乏针对性沟通,一味将民众不满归咎于法国人不愿改变,这些都加剧了抵触情绪。

 

情绪若不疏导,自然就会宣泄。上周四,“黄背心”运动团体“愤怒中的法国”在脸书上发表公开信,把马克龙的新年演讲怼了回去。周六当天示威时,抗议者还在巴黎市政厅外宣读了这封公开信。

 

据法国《费加罗报》和《巴黎人报》报道,公开信没有用敬语“您”,而是以第二人称“你”直呼马克龙,每一段几乎都充斥着对他的批评。

 

公开信谴责马克龙政府“毫无节制的压迫”,野蛮地攻击依法和平游行的公民。

 

“你的行动败坏了你的名誉”,抗议者在信中指责马克龙缺少倾听,提出的措施虚情假意,已经失去法国民众的信任。

 

与此同时,“黄背心”团体拒绝了马克龙为缓和争议而提出的本月举行全民大辩论的提议,认为这是“政治陷阱”。

 

他们还要求“大幅降低所有基本商品的税收”,削减高级公务员和民选代表享有的特权,还要求总统指定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来充当调停者。

 

民调结果也给马克龙的新年致辞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据法国民调研究机构OpinionWay1月1日发布的调查显示,约有6成法国民众对总统的新年演讲不满意,认为马克龙的讲话“毫无说服力”。

 

其次,在“黄背心”团体发表公开信的第二天,也是6日爆发新一轮示威的前一天,马克龙政府召开了2019年首次内阁会议。马克龙丝毫没有被汹汹民意打乱节奏,反而在会上强调,将采取更进取的措施改变国家。政府还将抗议者定性为“想要叛乱并最终推翻政府的煽动者”。路透社评论道,曾迫于运动声势而一度让步的马克龙政府,在本周内阁会议上再次展示强硬立场,并且对民众抗议仍然采取漠视的态度,数万法国人于是再次穿街过巷,抗议政府。

 

再次,上周四,马克龙政府逮捕了一名所谓“黄背心”运动的领袖、卡车司机埃里克·德鲁埃,理由是其没有申报就在巴黎市中心组织抗议活动,并且手持武器(其实是一根木棍)。


德鲁埃经常上电视,被视为“黄背心”运动的发言人,他的被捕可能使他成为某种殉道者的形象,坚定示威者继续抗议的决心。

 

舆论指出,上述迹象显示,马克龙政府试图采取更强硬的措施遏制示威活动。民众没有看到一个在目睹激烈抗议之后有意变得亲民、体察下情的总统,而依然是一个固执己见的强势者形象,这是“黄背心”运动节后“复苏”的推动因素。此外,由奥多克萨调查公司和电通咨询公司为法国新闻广播电台和《费加罗报》所做的最新民调显示,“黄背心”运动仍得到过半民众的支持,再加上反对党的推波助澜,造成“黄背心”运动的延烧之势。

 

马克龙将如何应对

 

“黄背心”运动的初衷是抗议政府提高燃油税,其后逐渐演变成一场反对政府改革、抗议高税收和收入下降生活成本上升等诉求更广泛的示威行动。

 

从2018年11月17日周六的首轮抗议至新年1月5日的最新一轮示威,“黄背心”运动已持续8轮,未来是愈演愈烈,还是渐渐销声匿迹?马克龙又将如何应对?

 

有评论指出,虽然参与“黄背心”抗议行动的人逐渐减少,但诉求并未减少。目前,“黄背心”的主要诉求、同时也是法国政府的当务之急之一,是提升民众购买力。但是,法国经济状况不容乐观。法兰西银行预测,2019年的经济增长率最多也就是1.5%。与此同时,马克龙去年虽为安抚民意抛出多项“让步”措施,包括自2019年起上调月最低工资标准100欧元、对加班报酬免税、月收入2000欧元以下的退休者可免缴普遍社会保险捐税等,但是也面临钱从何来的问题。法国预算部国务秘书奥利维耶·迪索说,“马克龙蛋糕”预计需要80亿到100亿欧元的财政资金。而法国《回声报》指出,法国明年的财政赤字率将从计划的2.8%飙升至3.5%。要满足抗议者的诉求并非易事,马克龙将陷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境。

 

另一方面,在马克龙2019年的改革清单上,多项措施触及民众腰包,稍有不慎,恐将再次让民怨沸腾。在《费加罗报》看来,当今法国社会已如同“一个没有减压阀的高压锅”。

 

相比去年涉及劳动法、铁路公司、燃油税改革,法国媒体称,政府2019年的改革重点将是失业救济金及养老金制度的改革,旨在节省数十亿欧元的开支,这恐怕又将触碰民众的“奶酪”。又如自本月起,法国个人收入所得税将进行重大调整,次年缴纳制将变为从当月或当季度预先从工资中扣除的“代扣制”,这一改革也牵动千家万户。

 

更重要的是,“黄背心”运动凸显民众对社会贫富差距和赋税不公的愤怒,这种长年累月的“积怨”并非仅靠取消提高燃油税或承诺加班费不课税等小恩小惠所能轻易平息。

 

至于马克龙与“黄背心”之间的斗法,法国国际广播电台认为,新年第一场抗议是“黄背心”与马克龙政府一较输赢的战场。

 

“黄背心”团体在不达目的前,不会坐视运动声势持续走低、逐步萎缩,因为那样运动将走向消亡,前功尽弃。马克龙政府可能会根据民意变化,尤其是法国经济界不满“黄背心”运动损害经济,民众不满暴力行为,对“黄背心”采取强硬手段。但是,镇压手段又会激起后者新的不满与抗议,导致恶性循环,马克龙的灭火政策或将因此失败。

 

对于周六卷土重来的抗议示威,马克龙延续了反对暴力的一贯立场,同时也释放了对话的信号。他在推特上写道,“一场极端暴力再次袭击共和国……实施暴力行为的人忘记了公民契约精神的核心。公道自在人心。每个人都必须振作起来,展开讨论和对话。”

 

2019年,马克龙能否挽回声望,化解上任以来的最大执政危机,实现“真相、尊重、希望”三个新年愿望,外界将拭目以待。
    
(编辑邮箱:ylq@jfdaily.com)

栏目主编:杨立群 文字编辑:杨立群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朱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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