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40周年的纪念节点来临之际，万众瞩目的献礼剧《大江大河》正式播出了。中国的发展在短短40年内走过了许多发达国家两三百年所走的路程，这是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奇迹。改革开放过程中的每一个重大历史时刻，都深刻地影响着时代中每一个人的思想和命运。该如何反映这巨变中的伟大时代？该如何反映改革开放给予每个家庭、每个人的生活馈赠？

个人奋斗与时代风云辉映

尽管立意于“大”，《大江大河》的破题方式却以小见大。该剧呈现的是1978年到1988年间，以宋运辉（王凯饰）、雷东宝（杨烁饰）、杨巡（董子健饰）为代表的国营经济、集体经济和个体经济先行者，在变革浪潮中披荆斩棘、不断探索和突围的浮沉故事，以此致敬改革开放40周年。

在普通人的生活中蕴藏时代精神，以普通人的命运来折射每一次时代的巨变，这是该剧创制方擅长的叙事策略。此前，《闯关东》《温州一家人》《温州两家人》《知青》《父母爱情》等，都秉承这样的策略，并赢得极佳的口碑。这也是现实主义最重要的创作策略之一———恢宏壮阔的时代变化，必将落脚于平凡百姓的日常生活中；老百姓的命运浮沉、千滋百味，都与社会脉动息息相关；人物命运总是和时代节点紧密相连。

《大江大河》选取的三个普通人，分别是宋运辉、雷东宝、杨巡。宋运辉天资聪颖，却因出身不好受尽歧视。他借高考改变了命运，上大学、包分配、下基层，最终成功改变了人生轨迹。退伍军人雷东宝具有与生俱来的雷厉风行气质，在乡村改革浪潮中，他带领小雷家村全村人紧跟政策，承包到户，办砖厂、电线厂，走在时代前沿。个体户杨巡凭借开放政策和个人努力，从卖馒头开始发展事业，一路摸爬滚打，最终拥有了自己的产业。三个不同的典型人物，三种不同的经济形态，以小见大，用点带面，全方位、立体式地描绘了时代画卷，展现了社会风貌。

就目前播出的剧集来看，主要着墨于宋运辉身上。剧情开篇，宋家两姐弟都过了高考分数线，宋运辉还是全县第一名，但因“反革命家庭”的出身定位，姐弟俩受到了镇“革委会”的刁难。《人民日报》上的一段社论，成了宋运辉的救命稻草———他站在太阳下一遍一遍背诵着社论，终于为姐弟俩争取到了一个上大学的名额。然而，即便政审材料送上去了，录取通知书迟迟未到。委屈、焦虑、对命运不公的愤懑和不满，让宋运辉忍不住将多年来对父亲积攒的怨气狠狠地发泄了一通。一直以来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的父亲也深深自责，悔恨得用拳头直捶自己的脑袋……

《大江大河》中王凯饰演宋运辉  视觉中国

这个桥段直接、真实、动人，并不避讳呈现“文革”对普通人生活的破坏，也由此衬托出了改革开放“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对普通人生活的重新“拯救”。即便受到出身问题钳制，依靠着时代的运势以及个体的努力，宋运辉还是利用高考改变了命运。在接下来的剧情中，我们还会看到三位主人公在奋斗过程中遭遇的种种瓶颈、挫折和误会，但他们不怕摔倒，摔倒了就勇敢地从头再来———这是那个时代、那个时代的人们共同的精神面貌。

以“真实感”打通历史与当下

以往，“年代剧”常被人诟病的一点是在细节上缺乏真实感。比如表现的是上世纪50年代，主人公却穿着70年代款式的衣服；1980年前后的剧情，却出现90年代才有的商品logo。这些看似是细枝末节，却关乎基本的历史事实，不仅直接影响着观众对剧集的情感投入，也塑造着观众对于历史的认知。在与长辈一起观看《大江大河》时，我发现他们的共同感受是：太真实了。

比如，剧集一开始的“小雷家村”，还保留着浓重的“革命”特点，在村镇的墙上四处张贴着那个时代的标语。大到镇上“革委会”办公楼、绿皮火车，小到搪瓷杯、热水瓶、铁皮饭盒等物件，都是对特定时代生活细节的一一还原。再如在一场餐桌戏中，导演撤掉了道具组准备的不符合1978年经济水平的红烧肉和鸭汤，就因为宋运辉家庭条件不好，在当时的情境下的确是吃不到这样好的食物的。也正因为这份严谨和认真，《大江大河》的美术费用超出正常电视剧的两倍以上。

《大江大河》充盈的真实感，不仅仅体现在美术与道具呈现上的精益求精，也体现在它对于时代气息的准确捕捉和体现。比如宋运辉入学时的桥段。他用扁担挑着行李走进校园，导演同时平行剪辑的，则是他的几个大龄舍友在进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哲学争论。这样一段过场戏，实际上交代了很多重要信息：“老三届”大多是大龄新生，以至于宋运辉一进宿舍，把舍友误会为“叔叔”，这是再真实不过的特定时代的校园“喜剧”；1978年5月11日《光明日报》发表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引发了全民上下的大讨论，这是故事发生的思想舆论大背景……真实的时代气息就这样扑面而来，历史与当下的隔膜被打通，让观众有了强烈的代入感。

《大江大河》的角色贴合度也很高。饰演宋运辉的王凯完全摒弃了偶像包袱，为了准确表现出18岁宋运辉的那种清瘦，他减重十几斤，以至于拍完戏后有一段时间出现在公众中的形象是脸骨塌陷、颧骨突出，但这种愿意为了角色投入和付出的真诚感，让角色具有真实感和说服力，角色也因此更为立体、动人。优秀现实主义题材作品创作过程本身，对当下年轻演员是一种历练，其中的淘洗与蜕变，能为当下浮、假、浅的表演注入一股清流。

《大江大河》中杨烁饰演雷东宝  东方卫视提供

用精神价值感召，用精湛制作感染

作为一名85后的观者，虽然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但《大江大河》还是深深吸引着笔者。应该承认，之前对于一些年代剧和正剧时，不少年轻观众包括我都少有看下去的耐心，归根结底恐怕还在于“旧”———表现手法陈旧、人物设定陈旧、价值观陈旧，以至于有些年轻观众一度把“陈旧”与“过时”当作了年代剧的代名词。

《大江大河》制作人侯鸿亮也直言，当时他在家里看导演粗剪完的片子时，他20岁的儿子就质疑：你拍的戏有人看吗？反正我和我同学是不会看的。可儿子没事儿习惯到客厅转一圈，就在多转几圈之后，他跟着侯鸿亮把剧集看下来了。

很多年轻观众对《大江大河》的观剧体验，恐怕跟侯鸿亮儿子类似。我以为原因一则在于《大江大河》所表达的价值理念和主题思想，在当下这个时代仍然具有强烈的感召力。年轻人虽然没有直接经验历史，却有着共通的情感体验，比如宋运辉那股面对不公的“拗”劲、求知若渴的上进、为了梦想锲而不舍的坚持，与时下年轻人身上的进取气质是一脉相承的，我们能够从宋运辉身上获得强烈的情感和价值体认的共鸣，并感染一种昂扬向上的激情。剧中人物面临的挑战，比如如何应对困境、如何面对人生取舍、在变化面前保持何种心态等，都能给年轻观众以启迪和示范。这其实也是献礼剧创作的根本目的之一———让年轻一代进入岁月的大江大河，懂得理解与感恩，永葆改革开放时期人们解放思想、锐意进取、攻坚克难的昂扬精神和激情状态，激励自己在新的时代语境下实现人生价值。

另一方面则在于，《大江大河》制作上的精品化，符合年轻观众越发严苛的审美诉求。事实上，不论对何种年龄层的观众而言，好的故事和制作都具备强大的吸引力。很多观众看《大江大河》都有一种看电影的感觉，因为画面实在太美。《大江大河》是第一部用超宽屏幕镜头来拍摄的电视剧，它将国际拍摄电影最先进的技术用在了电视剧上。《大江大河》的拍摄画幅是2.66：1，比正常的宽幕电影2.35：1还要大，这样就能够把重大场景呈现得视线更宽阔，让历史感更恢宏，提升了画面美感度而外，也提升了观众的沉浸式体验。

不浮夸，不刻板，不渲染苦难，也不生硬说教，《大江大河》秉持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依凭时代馈赠的丰富素材严谨创作，以典型人物反映时代变化、彰显时代精神、激励人心向上。时代的大江大河奔流不息，也激励我们不负时代，砥砺前行。 
 

本文由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