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走过曼哈顿的部分街区，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油然而生。从理论层面来说，你正站在美国的商业和文化之都。从现实层面来看，商店歇业了，灯光熄灭了，街铺窗户上贴满了租赁告示。

第五大道、西村巴勒克街等著名的购物大街上林立着空置店面。白天，昏暗的街铺窗户就像一面镜子，映射出来往的富裕行人。

美国前职业棒球捕手尤吉·贝拉曾有一句妙语：“那里太挤啦，没人会再去。”“那里太棒啦，没人会再去。”如今也许可以用来形容曼哈顿。

用“一座富裕的废都”来形容曼哈顿，听起来像是一个资本主义悖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西洋月刊》撰稿人德里克·汤普森近日撰文指出，在昏暗的街铺窗户后面，有一个关于金钱和土地的深刻故事，这个故事对城市未来有着深远影响。

首先，让我们从数据开始这个故事。

美国房地产公司道格拉斯·艾丽曼近期调查显示，曼哈顿至少有20%的街铺空置或即将空置（市政府的估计要低一些）。此外，当地零售员工数量已经连续三年下降。尽管2014年以来经济增长稳定，但该行业失去的就业岗位比大衰退时期还要多。

汤普森认为，至少有三个相互关联的原因导致了这一现象。其一，也许你已经听说了，房租太贵了。在西村附近和时代广场等黄金地段，零售店铺空置率极高并非巧合。

根据美国商业不动产服务公司世邦魏理仕的说法，2010年至2014年，曼哈顿繁华地段的商业租金飙升了89%，但零售额仅增长了32%。换句话说，商业租金已经上升至小店铺无法企及的高度。

其二，在线购物的发展加剧了房租飞涨带来的痛苦。如今在美国，将一个问题归咎于亚马逊可能太过简单了。但是，纽约街铺空置率上升和美国仓库空置率同时下降并非巧合。眼下，许多商品正从商店转移至仓库，从购物袋转移至纸盒箱。

漫步纽约上东区，汤普森在众多昏暗的橱窗中发现不少美容店和餐馆，这令他感到惊讶。这些街铺有啥共同点？你在亚马逊上找不到这些服务。

在线购物已经成为一种特殊的数字化业务，在这些业务中进行交易的往往是耐用的、可交易的、不易腐烂的商品。过去，人们常常在百货公司或类似机构中寻找这些商品。如今，这些商品的“失踪”在不动产市场划开了一道大口子。

你可能会说，新的企业或业务将会填补这一空白。有报道指出，电子商务公司可以通过开设实体店来促进在线销售。这就引出了第三个原因——许多业主不愿向“快闪店”提供短期租约。他们认为，全国连锁品牌的入驻将会带来一笔利润更丰厚的长期交易。最终结果便是难以逆转的市场失衡——增长快速的在线零售商寻求短期租约，但是业主坚持要找长期租客。

汤普森认为，今天纽约存在的问题预示着城市的未来。大多数人并不住在市中心，因为他们想要远离汽车的鸣笛声和投资银行家的叫喊声。

当然，他们也想感受城市的活力、魅力和多样性，比如体验各具特色的餐馆和古董店。在城市中心拥有一套房子则是融入城市的最佳方法。但当城市生活变得过于昂贵，无法承受那种喧嚣，将会发生什么？

美国作家埃尔文·怀特称纽约是“微小社区单元”。如今，业主和租客之间的等待游戏正在剥去纽约的独特性，并把这座城市变成美国其他城市的幻影。

西村的业主们希望把物业租给全国连锁店，将美国著名的街区变成迷宫般的商业区。同时，那些各具特色的餐馆和古董店也消失了。

简·雅各布斯对于城市规划颇有研究。在她看来，理想中的纽约是一间好玩的实验室，这里孕育着新的公司和理念，将其独特文化传播至世界各地。

但在汤普森看来，现实却恰恰相反。如今，纽约的业主们渴望引进全国连锁企业，为了收取高昂租金，他们宁可生活在“贫瘠的”街区里。

从经济学角度来看，价格和策略终将趋向均衡。随着纽约街铺空置率不断攀升，绝望的业主也许会降低租金，为新生代的新奇小店腾出地方。

在这一愿景中，今日的“废墟之都”许是城市必经的一次磨难，或者说是历练。就像草原大火的灰烬将滋养新的本土物种，同时带来一个更好的生态系统。只是，一片城市街区究竟能够容纳多少全国银行和大型连锁商店呢？

汤普森指出，在过去五年里，纽约街铺的空置和乏味问题变得更糟了。如今曼哈顿的房价中值仍然超过100万美元，这关乎拆除陈旧设施和建造经济适用的新公寓。对于中产阶层家庭和新兴企业来说，想要在城市中寻找立足点同样令人沮丧。现有企业的回报不断上升，其他人的机会更少了。

美国剧作家田纳西·威廉斯据称曾经说过：“美国只有三座城市，纽约、旧金山和新奥尔良。其他地方都是克利夫兰。”这话可能不假。

花七位数的金钱在曼哈顿或旧金山买房可能令人犹疑。但当美国城市正在“克利夫兰化”，纽约正在伺机成为千篇一律的“其他地方”，承受高昂的城市生活代价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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