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间弥生和荒木经惟一起被批评为日本坏品位的代表人物，年逾80岁，用半个世纪的艺术创作来不断证明自己，并和安迪·沃霍尔、小野洋子等先锋艺术家见证了当代艺术史。这位抑郁症的艺术家和京都浓郁的忧伤氛围莫名的有种精神上的关联，这天天气晴朗，京都的天空蓝得像一块纯净的玻璃，我旁边有一对日本母女，穿着洋红缀满大花的和服，拎着同色调的丝绸手袋在路上走，围着白色的围脖，传统和现代有一种微妙的调和，就像草间弥生的“波点”和“繁殖”意象，有着日本文化精神上的生生不息。

离祗园不远，清水寺依山而建，这座供奉着千手观音的寺庙，春季樱花烂漫，秋季红枫飒爽。清水寺不仅是赏花胜地，在这里还可以俯瞰京都的全貌。而通往清水寺的三年阪、二年阪是两处相连的石板坡道，充满了京都特有的风情。坡道两旁是古老传统的日式建筑。三年阪也被称为安产阪，因为很多产妇会通过这条路去往清水寺祈求平安生产。在川端康成的笔下，千重子和真一在清水寺一起看着日落。而午后的寺院绿树环绕，阳光顺着枝叶的缝隙洒下来，穿着颜色鲜艳的和服的少女三两成群，娇俏而绚烂。据说清水寺的茶艺名列京都之首，坐在山间喝着寺院里的抹茶，感觉无比的清寂惬意。

京都另外一个有名的寺庙是金阁寺，进园的时候，门票是一个写有祝福话语的字符，非常别致。三岛由纪夫曾经以金阁寺的纵火事件为背景写过同名小说《金阁寺》。金阁寺是1397年足利家族第三代将军义满作为别墅而修建的，义满死后被改为禅寺“菩提所”。据说以金阁为中心的庭园表示极乐净土，被称作镜湖池的池塘与金阁相互辉映，是京都代表性的风景。特别是在晴好天气，可欣赏到倒映在镜湖池中金碧辉煌的金阁和蔚蓝色的天空，如同明信片。在日本这个崇尚黑白灰的国度，出现这样一个贴满金箔的建筑，显得格外华丽不羁，但并不觉得过分俗艳，大概是由于它的佛堂造型庄严肃穆，园中的很多日式造景又和谐幽静，反而有一种出离世俗之感。这个季节正是日本最冷的时候，池塘里背阴的地方都结了冰，向阳的地方却依然碧水荡漾，还有肥大的锦鲤在轻轻摆尾。院中的不动堂旁边有中文和韩文的神签可供占卜，不过据说浅草寺的签更灵，还是留到东京吧。

川端康成说“京都是日本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川端康成的文字中，曾多次表达对京都的赞美。春秋的樱枫、嵯峨野的竹林、苍翠山间的河道，晨间的迷蒙轻雾。仿佛驻足在竹林中，还可以听到风吹过竹叶的天籁之声。1968年，川端康成凭《雪国》、《古都》和《千只鹤》三部小说获诺贝尔文学奖。川端康成写《古都》时，正值日本大力发展工业、经济腾飞之时，在传统与现代工业的冲击中，川端康成希望通过对自然界美景、京都民俗和传统的描述，勾起人们对古都过往的怀念，通过对浓厚人情和人性中善良一面的刻画，展示出日本文化的美，呼吁人们保护日本的民族传统。仿佛真应了那句话：“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川端康成早年追随西方的文学风格却只能成为“失败的尝试”，回归日本文学传统后反而被世界所认同。京都为了保存自己的传统文化，也作出了非常大的努力，直到今天，京都还是最具有日本风情的地方，也是日本人心灵的故乡。它是日本纺织品、陶瓷、漆器等传统工艺品的产地。同时，它又是日本花道、茶道的繁盛之地，被称为“真正的日本”。

在京都的街道上随处都可以见到服饰讲究的和服女子，但细看，却又会发现她们已经不是《蝴蝶夫人》中的巧巧桑，也不是《雪国》里的驹子，在小说中驹“出奇的净洁”，“一个女人走路，应当给人以一种小细浪漫过沙堤的印象”，这些描写形成了日本女性的独特的美。现在的和服女子已经走不出那种轻盈的味道，也不再具有那种出奇的静洁了，她们拿着自拍杆，画着流行的眉型，比出可爱的手势，甚至在拐角处看到一个俄罗斯的美女，穿着日本和服，作敛眉沉思状，但是那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轮廓却和日式的和服有说不出的违和感。那个传统的日本已经不见了，只留在川端康成的文字里。但事实上，川端康成那个时代的京都，传统文化也已经逐渐没落，无法找到精神归宿的他最后郁郁而终，而他深爱的古都，终于还是没有逃过商业化的浪潮，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在文字意境中似曾相识，暗通款曲，却又似乎只是那个时代的影子，真身不再。这大概就是川端康成式的美丽与哀愁。

（本文编辑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