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观
2018-02-09 15:25
2月7日，默克尔领导的联盟党和舒尔茨领导的社会民主党达成组阁协议，前者在政府权力分配上做出重大让步，将使后者获得财政部、外交部、劳动与社会事务部、家庭部、司法部和环境部等多个部长职位，联盟党则保留国防部、经济与能源部、卫生部、教育部、农业部、内政与国家部等部长之职。虽然该协议尚有待社民党46万党员3月4日全体投票通过后才能生效，但德国政府权力构成框架和政策大势已基本明了，甚至各部部长热门人选也已呼之欲出。在所有政府部门中，尤其在很长一段时间来欧盟改革遇阻、欧洲政局不稳以及世界经济进入拐点、国际政治日趋复杂的局势下，财政部、外交部和内政部的重要性尤显突出，其首长人选的政党及个人背景最为引人关注。
分析人士认为，根据被称为“大联盟”的上述组阁协议，在协议获得党内批准后，社民党很可能推荐其副主席、现任汉堡市长朔尔茨（Olaf Scholz）执掌德国财政部。朔尔茨曾在默克尔总理第二任政府内担任劳动与社会部长，是社民党内的实力派人物，或将成为该党新的党魁，如果其接替已连续担任八年财长的联盟党人朔伊布勒，将会对新政府今后的财政政策向“左”转发挥重要影响。
外交部长的热门人选即为现任社民党主席舒尔茨。在组阁协议达成后，舒尔茨明确表示其将不再担任社民党主席，暗示该职将由社民党在议院内的党团领袖拿勒斯（Andrea Nahles）接替。外交部长通常由组阁联盟中的少数党派人士担任，因此社民党推荐舒尔茨担任此职将是顺理成章的事。另外，舒尔茨还曾担任欧洲议会议长，有十分丰富的欧洲和国际事务工作经验，也将对中左翼的社民党今后推行更为积极和开放的欧洲政策发挥重要作用。
联盟党为自己保留了内政部部长职位，但据分析，其新的掌门人不会来自默克尔领导的基督教民主联盟（CDU）本身，而是其盟友、更为保守的巴伐利亚基督教社会联盟（CSU），后者则很可能推举其领袖泽霍夫（Horst Seehofer）接替基民盟的德迈齐埃（Thomas de Maizière）担任此职。泽霍夫过去曾在科尔政府中担任卫生部长，并曾在默克尔第一任政府中担任农业部长，但离开政府后即暴露出较为激进的右翼立场，遭到社会广泛的批评。其如果接掌重组后的内政和国家部，德国的移民政策将发生怎样的变化，这将是令法国和欧盟十分不安的问题。
综上所述，透过对几个重要政府部门首长可能人选的分析，我们可以判断，如果德国政府组阁协议顺利获得社民党批准并得到实施，过去默克尔和基民盟主导的中右翼政治路线将很可能发生较大的改变，并包含一定的折曲：德国财政和外交政策将向左转，但内政政策将更为右倾。组阁协议及其可能连带产生的这种变化和折曲，因其改变了目前的政策态势和公众心理，已使该协议和默克尔总理在左右两个阵营都遭到了批评。据报道，代表企业主利益的基民盟议员冯·斯蒂芬（Christian von Stetten）直斥组阁协议、特别是将财政部大权交给社民党是一个政治错误。《图片报》尖锐地批评默克尔为了连任不择手段，将政府拱手送给社民党。《南德意志报》主编库尔特·基斯（Kurt Kister）则预见这样一个相互苟且组成的政府不会长寿。
然而在这一切之上，在笔者看来，我们更应该看到的，是欧洲政局正日渐延展的“中心旋涡”现象。
这个比喻有两个意思：一是欧洲政党和一些重要政党的执政方式正从传统的“左”、“右”翼分化转为向“中间”靠拢，中间派政党或势力日趋壮大，“左右合流”现象明显。在过去一年间，这种现象的突出代表是在法国，年龄仅39岁、仅有经济部长从政经验的马克龙依靠其成立时间极短、甚至连真正意义上政党都算不上、奉行“不左不右”路线的“前进运动”（EM，后改名为“共和国前进运动”-LREM），在大选中击败众多政坛元老，掠获总统宝座。随后，马克龙总统又乘势继续打破传统的政党格局，以纵横捭阖、兼收并蓄的政治气概和韬略，以很大的优势拿下议会大选，并出人意料地任命来自右翼政党、同样年轻的爱德华·菲利普担任政府总理，在法国政坛站稳脚跟，顺利主政至今。
近几十年来，欧洲政坛先是为以社会党为代表的左翼政治力量所占据，后为右翼党派所主导，同时伴生的则是极右翼势力，后者近年来在欧洲经济萎靡、失业率居高不下、难民和非法移民涌入以及安全恶化等社会问题阴影下，借机不断壮大，甚至数度接近染指国家最高权力。在此情势下，欧洲很多民众对传统的“左”、“右”政党均失去了信心，对所谓的政坛元老、职业政治家亦失去了信任和耐心，转而把希望寄托于中间党派和政坛新人。这是马克龙总统当选、也是如今默克尔总理敢于与社民党达成“大联盟”、在“一个政府”框架内向左翼和激进右翼让出部分关键权力的社会基础。
其二，笔者所喻的“中心旋涡”是指法国一直极力主张、德国也积极响应建设的“法德轴心”或“法德双核”，即法德两个大国均要在基本解决内政问题的基础上，在欧盟和整个欧洲建设中发挥更为积极乃至主导的作用，从而破除英国“脱欧”以及日渐顽固的反全球化和另类全球化运动造成的障碍。马克龙总统当选后一直致力于此，但倘若德国政治僵局不能打破，或者说不能很好地破局，即使默克尔总理本人和联盟党乐于响应其欧洲计划，两国“轴心”或“双核”将依旧只是小马总统一个美好的“欧洲梦”。因此德国“大联盟”方式组阁的消息一出，即受到欧盟和法国的欢迎。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说，今后是建立一个泛欧大联盟的时候了，这个联盟将是包容性的，有利于制订宏伟的预算、达成有关移民问题睿智的协议以及建设一个更美好的欧元区。法国经济和财政部长布吕诺·勒梅尔（Bruno Le Maire）赞同图斯克的看法，称德国组阁协议中有很多十分积极的内容，符合法国总统维护欧元区的做法，法国期待在这方面与德国人有广泛的共识和共同决策。法国政府发言人本杰明·格里沃（Benjamin Griveaux）亦补充强调，法国总统的斗争和所持看法都在德国组阁协议中有了积极有利的反映，但同时也表示要耐心等到3月4日社民党投票后才能确认这一点。
因此，德国政府的变化虽然也会给目前表现尚为良好的法德关系以及两国领导人的互动关系带来变化，但法国以及欧盟高层均普遍乐见其成，欣于接受这种变化，并使其在正确方向上发挥好的作用和影响。很显然，一个“不左不右”的德国政府其实更符合法国中间派政府的立场和整个欧洲亟待解决各类社会问题的现实需要；在各方共同努力下，法德关系和欧洲局势均会给人带来更大的希望和实际利益。
（作者为上海外国语大学教授。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栏目主编：杨立群；编辑邮箱：ylq@jfdaily.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