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看似例行的外事活动中,上海市委书记韩正说了一段特别的话。
2月28日上午,韩正会见韩国经济副总理兼企划财政部部长柳一镐一行,照例向客人介绍上海经济社会发展情况。韩正说,上海与许多国际大都市一样,始终面临着人口、交通、环境、住房等共性问题的巨大挑战,“特别是住房问题”。
“商品房是特殊商品,”他说,“需要我们始终高度关注,及时发布全面客观的权威信息,维护市场秩序、稳定市场预期,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基本住房需求。”
这样的说话方式,在外事会见中并不常见。显然,这话不只是说给韩国客人听的,何况是近期格外敏感的 “住房问题”。
综合考验
韩正谈的“住房问题”中,突出的是“房地产问题”,尤其是”房价问题“。房价问题背后,则是一场综合考验。
一个月前的上海两会上,韩正曾问在座代表“青年人最关心的是什么?”他自己给出的答案中,就有一条“房价不要太高”。
这里的房价问题,是一个民生问题。韩正当时表示,过高的房价导致居住成本太高,会把青年人压垮。“群众的所思所想所盼,我们要有回应。”而控制房价,是回应群众需求尤其是青年人需求的一种选择。
同时,房价问题也是发展问题。早在经济刚刚进入“换挡期”时,上海的高层就屡屡强调,未来的经济增长必须摆脱过去的“四个依赖”,尤其是对房地产业的依赖。
这在观念上不难形成共识。但在经济下行压力不断增大的情况下,各级官员在房地产的快速拉动作用面前还能不能保持定力,却一直存有疑问。
几个月前的2015年10月9日,韩正在区县、大口党委书记工作会议上,曾就房价调控明确发话:上海房价已经很高,如果不坚持调控,将影响上海经济持续平稳健康发展,也会削弱城市的竞争力。
他表示,上海在减少对房地产业依赖方面必须保持定力,绝不能为缓解一时一地的问题,而采用短期刺激政策。这是对市民负责、对未来负责。
“上海作为一座特大型城市,房地产市场发展有自身特点,控制房价是重要调控目标。”韩正说,“这项工作,不能人云亦云”。
如今借外事场合再谈房地产,形势多少有些严峻——春节后骤热的房地产市场,但凡稍有不慎,就有“连带风险”。
严防风险
就在这一周内,房地产市场风起云涌。2月19日房地产交易环节契税营业税优惠政策出台后,上海各区县房地产交易中心受理大厅客户成倍增加。
周中链家地产门店被查,牵出的房地产场外配资风潮和违规金融操作,更令人平添不安。股市已有前车之鉴,若监管部门对场外配资数量、资金来源等无法掌握,雾里看花的市场又被投机者搅动,一旦触发风险,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提醒要“始终高度关注”房地产市场,显然不只是一个态度。事实上,早在去年7月的十届市委九次全会,韩正就已提醒,对房地产市场走势要“密切关注”。
需要“密切关注”的,正是其可能存在的非理性成分,及其潜在的经济风险。韩正当时表示,要高度关注、超前研究应对办法和审慎稳健的内控措施,防范和规避风险。就房地产而言,在支持居民自住和改善的刚性需求的同时,需坚决执行限购政策和抑制投资投机性需求,防止市场炒作激发非理性需求。
此后,“防风险”成为上海反复强调的方面。12月下旬的十届市委十次全会上,韩正明确指出,“十三五”上海必需增强忧患意识,更加积极主动防范和应对可能的风险,包括“经济金融风险”。
随后部署“十三五”开局工作的市委常委扩大会议,则进一步强调,“十三五”“一要积极,二要稳妥”,稳妥就是要留有余地,不积累矛盾问题,“坚决守住发展底线,确保不发生区域性系统性经济金融风险”。
房地产本身的特殊性则决定着,一旦触发风险,便不只是“经济金融风险”,更会导致难以估量的社会矛盾和稳定风险,这当然是上海不容出现的状况。
显然,坐在韩国副总理面前的韩正,其实在对上海的各级官员喊话。
如何“降温”
如何防控风险?房地产领域的考验,颇具代表性。
一方面,当然是专业领域内的对症下药。早在去年10月,韩正就已提出,上海房地产市场存在两大结构性问题:一是办公用房、商业用房投资增幅过大、保有量过大;二是中小套型商品住房供应严重不足,特别是市场化新建商品住房的中小套型供需矛盾突出。究其根本原因,是供地不合理,中小套型普通商品住房用地供应明显减少。
在土地资源约束已到“天花板”的上海,调整供地结构、增加中小套型比例,被视作明确方向。在10月那次会议后不久,上海多处房地产开发地块拍卖即被临时叫停,包括一处被预估为“地王级”的地块,令舆论感慨调控力度。
而几天前刚刚出台的新规,要求“中心城区中小户型住房供应比例不低于70%”,则进一步强化了这样的导向。同时反复强调的,还是通过改革供给来满足“基本住房需求”——韩正称商品房是“特殊商品”,其特殊正在于此。
但政策和规划不能解决全部问题。要为“发烧”的楼市“降温”,监管部门要做的不只是“发文”,而更在即时即刻的调查、监管和权威发布。如韩正所言,“维护市场秩序、稳定市场预期”,需要“及时发布全面客观的权威信息”。
这意味着,政府监管部门和官员,需透彻掌握市场动向和风险苗头,及时出手干预——并不是干预市场,而是干预其中的潜在乱象;同时坦诚向社会公开,用充分的透明度换来稳定的预期,以避免非理性的炒作。
应对其他领域风险,也适用这样的道理。去年6月,韩正在一次强降雨后特地强调,应对突发事件,必须做到“ 预判要早”、“预告要广”、“预案要实”。做不做得到三“预”,就折射管理能力。
对相关部门和官员而言,这是一次急迫而严峻的挑战。显然,此战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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